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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以后,何惜惜在一所大学找到了工作,从助教做起,工资微薄。但她渐渐对复杂的人际关系表示厌恶,她宁愿待在干净的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做实验,记录数据。

有一天下班,她从教室里出来,接到陈烁的电话:“带你去吃桂花糕。”

那是哪一年的事了,他们还在美国的时候,大家在陈烁家里开party过中秋节。陈烁那时有别的女朋友,和他一起在院子里做烧烤。何惜惜不喜欢社交,一个人在阳台上吹风。突然,有人从身后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陈烁问她:“看什么呢?”

“那棵树,”何惜惜伸手指了指,“有点像我家楼下的那棵桂花树。”

陈烁笑了笑:“想家了?”

“没有,”她淡淡地否认,“只是以前过中秋,我妈妈都会做桂花糕。”

陈烁说:“以后回国了,带你去吃一家桂花糕,只卖中秋那一天。”

陈烁跟她许诺过的话里,十句里他真能记得的最多只有一句,可每次他所记得的,都是最让她感动的一句。

陈烁跟她说的卖桂花糕的店铺开在巷子深处,青石板路走到最里面,要叩三下门才有人来开门。走进去,院子里的石桌上已摆好了酒和桂花糕。陈烁难得没有嘴贫,只说了一句“中秋快乐”,坐在何惜惜对面吃了一顿安静的晚饭。

那天以后,陈烁常常把车开到校门口等何惜惜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北京最不缺的就是美食。大街小巷,再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找到。何惜惜忍不住感叹:“你在美国那五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陈烁笑笑:“不记得了。”

何惜惜回国后的第二年冬天,北京下初雪的那一日,她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她发着高烧,陈烁给她打电话,约她去故宫看雪。她拿着电话迷迷糊糊地说:“改天吧。”

过了一会儿,陈烁就来了何惜惜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药,进了门才问:“是什么病?”

何惜惜并不习惯吃药,被陈烁强迫着灌下去,他还自己带了蓝牙音响,放在何惜惜的房间里,放舒缓的音乐给她听。没过多久,药效发挥作用,她渐渐睡了过去。

何惜惜再醒来后,从床上下来,披了一件外套顺着声音走到厨房,看到陈烁正弯下腰去关天然气。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穿着亚麻色的棉布拖鞋,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来尝。

天花板上暖橘色的灯光照下来,那一刻,何惜惜的眼眶发红,差一点就落下泪来。

陈烁回过头看到她,笑着放下勺子,对她说:“惜惜,我们在一起试试吧。”

何惜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冷笑着问:“陈烁,你是可怜我吗?”

他顿了顿,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吧。”

何惜惜觉得自己在那一瞬间被他狠狠地羞辱了,她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扇到他的脸上。她的手悬在空中,被陈烁一把抓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

她被气得反而笑出来,问:“陈烁,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

他只是轻声叫她的名字:“惜惜。”

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

陈烁伸手来拉何惜惜,她没有拒绝。她在旁人面前有多骄傲,在他面前就有多卑微。

何惜惜和陈烁正式确定恋爱关系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反而少了。

陈烁是个近乎完美的情人,他细心体贴,约会的地点总是浪漫不重复,就像对待他的每一任前女友。有一天晚上,两人去何惜惜学校外的水果店买水果,何惜惜弯下腰选水果,陈烁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她称好重量,鬼使神差地上前握住他的手。

陈烁被吓了一跳,然后舒展开手心,握住她的手。这是他们俩第一次牵手,到最后何惜惜才发现,讽刺的是,也是唯一一次。

这年的一月,何惜惜回家过年,陈烁买了两张机票。

“你跟我回家?”何惜惜被他吓得不轻。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家里呢?”

“年三十再赶回来吧。”

何惜惜家住在小城市,离北京有三个小时行程,下了飞机还要再辗转五个小时的大巴。何惜惜坐在窗边的位置,路上困了,把头靠在陈烁的肩膀上。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

何惜惜提前跟父母打了招呼,说会有一个朋友一起回家。母亲开心地问:“是男朋友吗?”

她却迟疑地摇摇头:“只是在美国认识的朋友。”

何惜惜家住的地方甚至称不上小区,楼道的天花板很低,陈烁得低着头才能过。楼梯也很脏,角楼里不知是哪家的垃圾袋,在冬天也能发出臭味。灰色的墙壁上是小孩的涂鸦,何惜惜看到陈烁若无其事的表情的那一刻,突然觉得难过到心酸。

进了家门,她的父母很热情地迎接陈烁。他个头大,往沙发上一坐,整个沙发差不多就填满了。

何惜惜的父母都不会说普通话,尴尬地用方言跟陈烁交流。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问到他的父母和工作,陈烁又没有办法回答。

吃过午饭,何惜惜带着陈烁去外面逛逛。没有公交车的小地方,三块钱的三轮车可以从城北坐到城南,路边的商铺统统关门大吉,看起来真是荒凉得有些过分。

何惜惜自嘲地说:“你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乡下吧?”

陈烁倒也实话实说:“嗯。”

何惜惜笑了笑,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整条街唯一开着的店铺。陈烁陪她走近了看,竟是一家婚纱店。模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纱,已经脏得不成样子。

老板坐在店里,不冷不热地问:“选婚纱吗?”

陈烁下意识地摇头,却看到何惜惜正看着自己。

“你……”

“就这一次。”她轻声说,“不作数的。”

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挑的,店里能完好无损地拿出来的婚纱和西装也就那么几套。两个人在试衣间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对方,四目相对时,何惜惜发现自己一点也体会不到小说里写的那种激动与心跳。

她微笑着点点头:“你大概穿上乞丐装也帅得一塌糊涂。”

陈烁有些难过:“脱下来吧,以后你会有最美的婚纱。”

何惜惜摇摇头,央求老板为他们拍了一张照片。红色的底,两个人踩在墙纸上,一二三,“咔嚓”。

这大概是陈烁一生中拍得最为寒酸的一张照片,却也是何惜惜一生中与他唯一的合照。

何惜惜将照片冲了两张,一张放在信封里递给陈烁,然后说:“陈烁,我们分手吧。”

陈烁一愣。

“我不想再玩这样的游戏了。”她说,“我们都十分清楚明白,你是不会和我在一起的。抛开家世、样貌、未来、成长环境这些所有情侣都会考虑的问题,陈烁,自始至终,你其实都没有爱上我。”

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谈一场恋爱,不去牵手,不去拥抱,没有想要吻对方的冲动。他们之间或许有许许多多的感情,却唯独没有爱情。

“陈烁,”她硬生生地重复道,“我们分手吧。”

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试过了,可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尝试,也不行。

他没有说话,他的手抓着她的手腕,紧紧握着不肯松开。

“放手吧,陈烁。”何惜惜静静地看着他,“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是这样了解他,他们是这样懂得彼此,可就算这样,她也还是看不开。其实不爱一个人有多难,爱一个人就有多难。

就像那可笑的结婚照,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也还是舍不得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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