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一天比一天绚烂,朝开夕合,花开花败。绯璃游遍了莲花池的每个角落,连里面的小虾米家中有几口人他都一清二楚了,终于伤在优昙法师的药疗下愈合,不仅如此,绯璃还发现自己的法术精进了不少。许是寺庙养人,又或许是七妄念经文念得勤奋认真。
反正绯璃是不会承认是优昙法师的药调的好。
而优昙正执着瓢浇着院子里的枯树。
而它显然没有枯木逢春,死而复生的能力,只是也未曾被虫蚁啃噬,被霉菌覆盖。
七妄看着师父浇水,心思却飘到了外面的莲花池。
师父说了,绯璃这两天就可以化形了。今日星辰满天,月辉皎皎,绯璃他该是可以化形了。
要和绯璃说什么呢?谢谢还是好久不见?或者责怪他让他下次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那么冲动?
“罢了,妄儿,去看她吧。”优昙把瓢放回水缸:“你的心思都飘远了。”
七妄一下子红了脸,低头喏喏:“师父。”
“莲蓬也熟了。”优昙放下挽着的袖子,轻笑。
“啊?师父,七妄告退。”七妄的脸愈发红润。低着头告退,待到门口,便忍不住小跑起来。
“七妄。”优昙看着他的背影,低念了句,便转身推门进入。
窗棂倒映着优昙跪坐敲木鱼的身影。
“信女茯苓,求问姻缘。”
来寺里的香客很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诉求,求富贵荣华、求子嗣连绵,或是求姻缘……
院里有一棵树,挂满了红绸带,写满了一树相思。
一日,有个少女来解签。
这少女与旁人并无不同,样貌也不甚出众,可绯璃却记得了她。
因为,她求的对象是个小道士。
她举着签文来解,那日七妄与绯璃刚好在场,绯璃便听了一耳朵。
“法师,我来解签。”
法师问:“施主,所求为何?”
她抬头,眉眼染着清愁,她抿唇:“姻缘。我想知道,我与他是否当真有缘无分。”
“是吉是凶,施主可有猜测。”法师接过签文,却没有立即解答,只是睿智的目光慈爱地看了少女一眼,语气温和慈悲:“施主所求明确,自然,当施主摇下签文时,心中便已做好了决定。”
她抬头,虽然形容略显憔悴,目光却是坚定坦然:“是。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闻言,法师笑逐颜开:“那这签文便是锦上添花。‘经之营之,不日成之。’如若汝对他有信心。愿许身,允者一切者。可千方百计接近去,必有大成之时。信之可行也。”
少女本带着忧愁的脸,听了后便云销雨霁,缓缓露出笑容。她说:“我自然是信他的。”
法师道:“那便祝愿施主心想事成。”
“嗯。”少女感恩一笑,又添了香油钱,转身离开,她的裙摆摇曳荡起一抹迤逦的色彩。
绯璃看得入了神。
她的罗裙很美,可她面上的笑容更美。
她说她是信他的,她更信的是自己,她相信自己的投之以木桃,必能报之以琼琚,她信任的人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自那几月后绯璃在虚空寺又见着她。
彼时已物是人非。
而那位姑娘是成功了的。
是时,绯璃刚因为七妄说了一番决绝的话负气而走,却又意气难平,百般放不下,在山下徘徊。
却是又见着了那位姑娘。
她不再是只身一人。
她与另一人并肩而来,并不过分亲昵,可眉目流转间,情意绵绵。
她是成功了吗?绯璃忍不住变幻了模样跟了上去。
她瞧见那二人双双跪坐于蒲团之上。
“信女,信男前来还愿。”
她成功了。
绯璃没有继续看,她行走至那棵姻缘树下,望着树上的红绸。
她的视力很好,瞧见了许多字,或是欢喜,或是纠结,或是惆怅……那上面写满了情思。
绯璃徒然生起了摇签的念头。
如那日法师所言。当她拿起签桶的那刻,心下已经明悟。
她自然想求的是上上签。
无论结局如何,如那日茯苓姑娘所言。
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她定然是不会远离七妄的,即便他说了不再打扰又如何,而且,七妄,当真对她狠得下心来吗?
她突然没了摇签的想法,起身,却是不小心倒出了一支签,她瞟了一眼。
那签文写着: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这是提示她,她与七妄并非毫无可能吗。
“胭胭。”他呢喃着,那双寒霜凝结的眸子软化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他是做梦了吧。
竟然会梦到小姑娘。
她四年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后,他们在公寓等了许久才相信她是真的不会再出现了,可即便如此,每年他们四人都会回到公寓聚上一次。
“小姑娘长大了。”他轻叹着,又怜惜着她消瘦,“只是瘦了些。”
“还是有些肉才更可爱。”
他伸手想要揉一下小姑娘的头发。
“你在做什么?”
姜幼胭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了起来,眸中一片冷清。
她的声音冷淡又疏离,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是、”
我是你的冰块哥哥。
席崎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连身体也不受自己所控制起来。
姜幼胭的神色很古怪,她没有错过醒来时看到的他眼中的惊喜以及听见自己的话后划过一抹受伤,可这才是最古怪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用那么腻歪的眼神看着她。
幸而,只是一眨眼功夫,眼前人又恢复了往常那幅外表高岭之花实则内里黑透了的模样。
“夫人怎么了?”他问。
夫人?什么夫人!席崎被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震惊了。
姜幼胭瞥了他一眼,然后摇头,冷淡道,“无事。”
然后从床榻上爬起来自然得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然后提着裙摆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
他却是直接抓住了姜幼胭的手腕。
姜幼胭皱着眉顺着那只手看过去。
“夫人的发髻乱了。”他轻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把姜幼胭鬓角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姜幼胭并没有避开他的动作,只是看向他那双始终带着笑的眼睛,又皱了下眉。
然后才下了榻。
门外的等候吩咐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服侍姜幼胭到屏风后换了衣裳,净面漱口,梳妆打扮。
而这期间,他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如欣赏艺术品般看着姜幼胭的一举一动,没有一丝不耐。
姜幼胭在侍女微红的面颊上过了一眼,又瞥了一眼今日醒来便奇奇怪怪的男人。
男人对着她莞尔一笑。
姜幼胭收回目光,敛眸提起裙摆向门外走去。
雕花大门在眼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亮。
原本带着清浅笑意的男人,声音如冰渣:“你怎么又回来了?”
什么?同样面容如冰的席崎疑惑地开口。
“不是说好了那是你最后一次出现!”男人的质问,而后是极为不屑的嘲讽,“怎么后悔了?”
“胭胭她,”席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可以控制这具身体,又为何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可男人立刻便打断了他的话,冰冷的声音是对他称呼的不满,“那是本王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