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优昙见她这般,想要开口劝说。
“罢了,何必强求。”却是倾颜站起身,看了眼优昙欲言又止的神色,轻启红唇:“燕离,哪怕消逝,她也应是不曾后悔过。”
优昙握着佛珠的手,捻了几下。
“我又怎会后悔呢。”倾颜展颜一笑,不是淡雅浅笑,也不是艳丽妩媚的娇笑,而是笑得张扬,笑得释然。
这是七妄这两天第一次见着她这样笑。
优昙闻言看她,她的样子渐渐与记忆重合。
“阿弥陀佛。”优昙开口,“你素来通透。”
倾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艳色的七尾悠闲地摆动。
“若我不曾记错,四十年前,你已修到九尾,并隐隐有渡劫飞升之相。”
“如今你失去两尾,”优昙摇头叹息,“修行不易,如今倒是可惜了。”
“是吗?”倾颜扫了眼身后的尾巴,笑得毫不在意,余光却尾随优昙,“不过是渡劫罢了。”
“情劫?”七妄低念。
“是了”倾颜抬手撑着颊看着七妄,宽大的袖口滑落至肘处,端的是皓腕凝霜雪。“无论,人或是妖,飞升都是要渡情劫的。”她看着七妄,眼尾却扫过优昙。
“渡不过,会,如何?”七妄握紧了手。
“轻则毁了修为,重则身陨。”
“这样。”七妄低头,手上青筋已露,可见用力之重。
“你既知晓情劫的严重,”优昙拍了拍七妄的肩,看向倾颜,面色严肃,“九尾本是逆天修行,容不得半点差失。”
“自然,若想渡过这劫,还得与他了断,因果,因果,这果该收了。”倾颜也正色起来,看向优昙的眼神却是晦暗不明。
桃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洒在她的白裙上,相得益彰。
“他也该到了。”优昙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优昙话刚落,便听到远远传来几声风啸。
是谁?七妄不解,仍注意着师父的动作。
优昙抬步离开,七妄跟在优昙身后,才走了几步,便隐约听到倾颜轻声说了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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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倾颜平静的看着来人,红发飞舞,衣袂飘飘,桃花飞舞,宛若仙人。
“是,我来了。”青年看着倾颜的妖形也不惊讶,眼下的乌青是温和的笑意也掩饰不了的疲惫,风吹过,他宽大的衣袍下是遮不住的清瘦。
正是刘金科。
倾颜看着他的脸打量了下,皱眉仍只是笑,“是来寻你的儿子?怎么不怕只能带回碎骨。”
“我知道你不会。”青年笑了笑,眉目舒朗,清辉流转,这一笑使得原本温文儒雅的面容更加出色。
“嗯,他还活着。”倾颜挥手,袖口拂过石桌,开口“坐吧。”
刘金科也不推迟,安静地坐下。
倾颜撤去茶具,换了酒壶,斟酒后,白皙的手推去。
粉色色泽的佳酿伴着醉人的酒香。
他执起酒杯,看了倾颜一眼,垂眸轻嗅,“是桃花酿。”
“嗯,已经酿好了。”倾颜低头饮下,“手法生涩,味道却是不错的。”
一人一妖安静的相对坐着,无话却是十分默契和谐。
待他放下杯子,眉眼舒展,看向倾颜。
桃花朔朔而落,她依旧如以往一般。
他看着她的眉眼,唇角的笑意浅浅,她今日较之往常也开心许多。
倾颜伸手接了桃花,露出如雪的皓腕,扫了眼青年疲惫的脸,“你这几日过得可不好,怎么不问我为何将他掳走?”弯过头笑得狡黠。
“不怪你,是她不该找道士来伤你。”刘金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她不知从何得知了你我的事,总担心你会将我勾,咳咳,带走。”青年抬手掩唇,轻咳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清润,朗朗如清风,唇角含笑地看着倾颜,温柔而包容。
“殊不知,只是我一厢情愿,你并不在意我。不然,你只消一个眼神,我便会随你而去。”刘金科笑得愈发温柔,眼里满是深情。
“啧啧,怎么一年不见,你的嘴巴更加甜了。”倾颜却是不曾去看那张儒雅的脸,低头嗅了嗅指间夹着的桃花,不咸不淡地开口,有些警告,“我将她的孩子抱来只是给她一个告诫,否则她当我这洞府是好闯的,三天两头的随随便便找人来扰我的清修。”
刘金科见倾颜不曾看来,眼里飞快的划过一抹暗淡,“那也不必绑了她,还找些妖怪来吓她,明明你这里的妖化形没有丑的,难为你想出这么多恶相来折腾她。”端过身前的杯子,无奈地苦笑。
“是吗,扑哧,她的表现可是好笑极了。”倾颜转过脸来看青年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嫣然一笑:“她一定恨死我了,既怕我狐媚勾走她的夫君,又怕我恶毒毁了她的脸蛋,杀了她的孩子。”
“她这般受惊的模样让我想来便好笑不已。”
“可不是。”青年摇头失笑,眼睛却始终看着倾颜,满是柔情。
良久,他开口,“我见着他了。”
“哦?”倾颜含笑看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刘金科垂眸,轻笑出声。
“当真是惊才绝艳的男子,枉我以为你念了四十年的人如今必然是个苍老的老头了,倒是我糊涂了。”他的食指轻轻摩擦杯口。
“那是当然,我念着的人又怎会是普通人?”倾颜眨了眨眼,语气里满是自豪,笑得狡黠可爱,让青年看了既是欢喜又是黯然。欢喜她的娇俏可爱,黯然于那是自己求而不得的柔情。
“他,不会还俗。”青年低头为自己倒酒。
“不会。”倾颜看着灼灼其华的桃花树,带着笑音,“我从未奢求过。”
“她都没能让他放弃,我又怎么可能。”倾颜的笑容如昙花一现,眉头轻皱,原本艳光四射面容一瞬间仿佛也暗淡了不少。
刘金科随她的目光去看桃花树。
这般执着吗。
“红狐,”青年叹了口气,“你飞升在即,这情劫,你。”
“情劫顶多是让飞升多了几分难度。”倾颜打断,笑得毫不在意,“你出了森林便有小妖将你的儿子交给你。”
这是不想多说了。
刘金科也不介意倾颜明显赶人的话,放下杯子,坦然的起身背过身去,低头微偏着头看她的侧脸:“你可曾后悔?”
后悔爱上那个人?
“不曾,你呢,又可曾后悔过?”
后悔陪我演这荒唐的一出戏。
“不曾。反之,这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刘金科抬步离开,声音含笑,舒朗如清风。
若不是这场荒唐,我又怎能再次见到你。
“遇见他也是我一生的幸运。”倾颜笑了笑,声音里满是认真。
“金科,谢谢。”
谢谢你陪我胡闹一场。
闻言青年的背脊有一瞬间的僵硬,复又迈着坚定的步伐向森林外走去。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愈发模糊。
“呵。”倾颜低笑,饮尽壶中的酒,“这酒愈发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