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枕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郑敏恭敬有礼地退下,对着江微之道:“殿帅,卑职失职了。”
江微之站在廊下,月华如水般落在他的眉眼上,一派平静。
“不过戌时二刻,公主不在琉璃阁中赏月,来臣这里砸屋子?”他往门上轻轻一倚,若孤松一般的身姿有些慵懒。
小喽啰们哪里干过这般丧尽天良的事儿,此时得了吩咐,摩拳擦掌的,几棍子下去,糊着韧皮纸的窗子连纸带窗棂子都给砸的稀巴烂。
郑敏领着禁军在一旁不敢作声,待殿帅自房中开了门缓缓而出,郑敏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大义凌然地对公主道:“殿下,您这样不妥吧。”
霍枕宁虚张声势,扬了扬手。
“把我的人放了!”霍枕宁双手叉腰,语出威胁,“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的小喽啰们扛着棍子、扫把,宛若一群乌合之众,跟着公主便奔到了江微之的临时住所外。
她气急败坏,心里却有些发虚。
“先把窗棂都给我砸了!”她一边叫嚣,一边指挥小喽啰开始砸——这样万一一会儿自己被江微之抓进去,也不怕逃不出来。
听了这话,霍枕宁差点没把自己给摔出去。
这是个什么人呀!这是个强盗吧!
长公主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啊,一边又有些小小的自责,接着便使人安排酒宴,在玻璃房子里赏月赏雪。
霍枕宁叫木樨叫不到,叫兰桨也不应声,再着人去寻应大虎的踪影。
长公主心爱的汤池被搞得一片狼藉。
回禀的人来说,那汤池岸边上全是水,公主湿漉漉的,那位后进去的禁军首帅也湿漉漉的。
郑敏说的没错儿。
叫绿沈的小内侍悄摸上前,附耳道:“木樨姑姑和兰桨大虎都被殿帅给捉了去,殿帅说,要把他们丢去白虎涧喂老虎。”
这鲤鱼山中是有道白虎涧,可那里面有老虎吗?
霍枕宁惊慌失措,点了绿沈随着她来,身后稀稀落落跟了一群小宫娥小内侍。
有吗?
江微之这个混蛋,说的出做的到,从前她这样的美色当前,他都能坐怀不乱,那么将木樨他们送去白虎涧喂老虎这等事,他一定做的出。
两个湿漉漉的人在一块,能干出什么湿漉漉的事儿?
公主和那位殿帅,动静也太大了吧!
江微之心中一乐。
“在押去白虎涧的路上。”他话说的轻飘,往那游廊下一坐,一双长的无处安放的长腿斜斜一搭,“以身饲虎。”
霍枕宁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气的一甩手,蹬蹬蹬领着人冲进了屋子里,翻翻找找了好一会儿,确信人不在,旋即冲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坏!”她还是不肯相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快叫人把她们接回来!”
院子里,廊外头落起了雪,簌簌的。
公主披了厚厚的裘衣,脖上围了一圈白狐毛,将小小圆圆的脸挡住了泰半,在雪中发着脾气。
殿帅向着郑敏微微点头,郑敏会意,撑起大大的十二根兽骨油伞,立在公主身后,为她遮住落雪。
“白虎涧千尺深,直通地底,里面不仅有死老鼠、到处窜来窜去的萤镰、弯曲盘旋的长虫、还有白森森的死人头骨、说不得还有僵尸……绿油油的眼睛,抓着你的胳膊要你带他回家……”说到这,江微之看着公主气呼呼地样子,忽的调皮之心,一双星眸意味深长地斜了公主一眼。
霍枕宁被他这一眼的眼神吓了一大跳,头皮瞬间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闭嘴!”她转身想带人奔出去。
外面还在降着大雪,怎么能这样跑出去?
江微之紧张地叫住了公主:“公主,他们的所在,只有臣知道。”
霍枕宁鼻头冻的通红,有些孩子气地命令他。
“那你去把她们接回来,她们也没得罪你。”她声音里带了一丝儿的委屈。
江微之听出了她语音里的那一丝儿可怜巴巴,后悔之意漫上心头
“明知公主不过十五稚龄,极容易行差踏错,却不劝阻,甚至助纣为虐,这等奴婢怎可留在您的身旁?”他看着眼前的玉一般的公主,认真地对她说道,“所以臣代您发落了。”
霍枕宁气的一跺脚,懊悔自己低估了江微之的险恶。
“你混蛋!你快将她们接回来!”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是害怕又是惊恐,“快点儿,成吗?”
江微之看着公主有些惊慌的样子,心里有些懊悔——可还得装下去。
“不成,若是往后公主还这般,学他人行双斧伐孤树之事……”
霍枕宁刚想发脾气,又想到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瘪了瘪嘴。
“我以后再也不这般,双斧伐孤树了,我什么都不伐,连根草都不伐!”
江微之认真的看着她。
“嗯,双斧伐孤树是不好的。”
霍枕宁继续说下去
“再也不和姑姑府上的美男子一起泡汤了,也不看他们跳舞。”她抱了一颗卧薪尝胆的心,继续道,“以后也不同那些美男子一起看雪了。”
江微之在意的就是这个。
公主这一天过的实在太过精彩。
午间同美男子共进午餐,接着又欣赏了美男子们的舞蹈,到了夜间,竟然和六个美男子共同泡汤……
“那面首呢?”
霍枕宁愣了一下,顿时懂了他的意思,登时不怀好意说:“江迟,你是不是吃味了?”
江微之怔了一下,垂下的手不自觉的握了一下。
“臣只是在关心殿下。”
霍枕宁脑子一激灵,突然觉得江微之今天这事不简单。
“面首嘛,本公主这般性情高洁的人,自然是不会养的。”
江微之认真地看了看公主,有些预料不到她会如此说。
“公主志洁行芳、束身自好,臣敬佩不已。”他站起身,突然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下这么大的雪,公主是来寻您的女官和宫女么?”
霍枕宁诧异抬头。
这厮,怎么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江微之拍了一拍手,右侧驻守着兵士的屋门便被打开了。
霍枕宁惊谔地看了江微之一眼,提起裙子就去旁边的屋子。
屋子里暖融融的,摆了一桌酒菜,木樨同兰桨、应大虎在里头正好吃好喝。
见公主在外头愕然而战,木樨掩口一笑,站起身来就出来扶她。
“您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公主又想骂人,又想打人,可失而复得的情绪占据了她的满心,她一把抱住木樨,呜呜地哭出了声。
一边哭一边抱怨:“你们为什么呀,怎么能随便跟人走呢?下回再这样,我就不找你们了!”
木樨同兰桨、应大虎在里头听到了他们完整的对话,也知道江微之并不会对他们不利,此时便也拍拍公主的肩背,安慰道:“……随您怎么处置。奴婢们绝无半句怨言。”
霍枕宁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放开木樨,跳出了屋子去看江微之。
江微之正看着他们的所在,冷不防看公主跳了出来,及其僵硬地将身子转了回去,道:“公主,晚安。”
旋即回了自己那间被公主砸的四面透风的屋子。
霍枕宁气的牙痒痒。
冲出来吩咐后头的小喽啰。
“砸,给我把这个院子,这间屋子都砸了。”
于是那些小喽啰抄起家伙,把院子里的草也拔了,花也铲了,窗棂子砸烂了,就拆门,最后门板子也卸了下来。
霍枕宁仍不解气,叫人将长公主府里头的乐工叫来,临时在江微之的门口,搭了个棚,敲锣打鼓地奏起乐来,接着又叫他们唱戏,咿咿呀呀地,直闹了一夜。
霍枕宁在一旁的屋子里守着,外头吵吵闹闹熙熙攘攘,跟逛庙会一般,虽然是整治江微之,可她自己也闹的疲累不堪,到了晓起,她黑着眼圈,打着哈欠出了屋子。
那些乐工们也都黑着眼圈,唱戏的停了唱,拉二胡的停下了手,各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公主。
有人颤颤巍巍道:“千岁,天亮了……”
霍枕宁往那四处透风的屋子瞅了一眼,想着他昨夜一定快被熬死了,得意道:“行行行,收工吧。”
乐工们大喜过望,却见那游廊尽头,清清落落地又来了一人。
身姿卓绝,衣袂翩跹,清俊的面容上神采奕奕,端的是意气风发。
他远远地向着公主拱手行礼:“公主好兴致,一大早就来听曲儿?”
霍枕宁热泪盈眶。
“你昨夜在哪里睡的?”
江微之有些做作地哦了一声,望了望远处雪后的茫茫远山,声音若雨打青叶,清泉击石。
“公主想让臣在哪儿睡?”
作者有话要说:补昨天的
我是个坏人。对不起~
这个整夜唱戏捉弄人的原型,是小亲夏。
谢谢谅解我的仙女儿~尤其是以徐九为代表的没有留言的仙女我知道你们在默默地包容我。
爱你们,比心*3*
感谢在2020-03-1811:12:08~2020-03-1816:5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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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公主的确是从宴席上杀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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