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众人马蹄如雨般驾马而来,还没到王府已有一人快马往前头奔去大喊“大皇子回府,快开府门!”。两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门上的金漆兽面锡环碰撞在门上发出”叮叮咚咚“声响,已有眼快的仆众从里面跑了出来接过僵绳。李昭国跨槛而过,随手把佩剑丢了过去,自己从左手走廊而入进入后堂书房中。
李昭业,当朝皇长子,年满二十三,已娶外家表妹吴氏为妻,成亲后赐皇子规制的府邸外住。如今在这条皇子街住的除了他之外还有皇次子李昭商、皇三子李昭康。
华朝初建,百废待新、百业待举。皇长子在六部各轮职学习了一年后开始接手凌明司,一个居于六部之首却也在六部之外的监察部门,它不受于六部任何一处的管制,却有要求六部配合之权。在前朝大凤朝时凌明司主要是纠百官之责,引得当时为官者人人自危!现当今靖帝主要用于护京城安危,特别是用于探外朝细作等事。且凌明司并非独立的执行部分,它主要是暗察、暗访。
书房内,凌明司的两位主事已在房中等候多时,一人年方五十模样,两脸精瘦颧骨突出,两眼滴溜溜地转着,一副精明老道的样子。另一人看起来要年轻一些,怕也是四十的样子,藏青蓝袍,面容甚是端庄。两人见大皇子进来均起身相迎,大皇子摆了摆手示意一下就直奔主题。
“如吕主事提供举报信上的线索来看,那名唤“京水楼”的茶楼的确就是那些个细作交换信息的地方,老板李客在逃往西望亭的路上被我们的人抓获,已经送往刑部羁押,吕主事可尽快提审,看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说完他自己又细想了想,有个想法好像在自己脑中一溜窜地飞过,这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这么说来,这信可信?“那精明老道的中年人率先发问,那举报信是在他家发现的,如这信是可靠情报的话,那立功之事……。
这精明老道就是吕荣刚-吕主事,一直原是刑部狱司,因擅长审犯之专长被皇上派到凌明司当个三品主事。据说只是他审过的犯人那必吐露详尽,不要说供词、证词之类的,连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会交代清楚,于犯人中颇得盛名。
“可信”,大皇子说得郑重,“你可追查下到底何人把那信丢到你家院子,看下能不能从举报人身上再挖得一些线索。”他喝了喝泡好的菊花茶,说:“另外明日重金悬赏文书发下出,如有疑似外朝细作人等可直接入凌明司举报,官府会为其保密并重金赏赐。”
两位主事相互看了一眼,今天这番是要来个大动作,把京城这些细作把翻个底朝天,来个彻底大清除!
“只是皇上那边?”另外张主事小声地提醒到。如此大的动作,别的不说至少会有人心惶惶,大皇子年轻气盛,也不知道有没有禀明皇上。
大皇子当即拉下脸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主事,声若幽冥地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个从四品的主事吗?”
张主事倒也不惧,他对大皇子的性情是摸透了一些,尽管他表情幽深、语气愠怒,可到底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不过是有着与实际年龄不一样的张狂和激进。不过他是自己的主子,都这般问话自己,请罪那是不可少的。
“下官有罪,只是想什么说什么,还望殿下不要在意!”
大皇子不用声,默默地又喝了杯茶,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其实张主事说的没错,自己在安排这一切的时候心中想的竟不是这事态的发展和如何处理?他脑子里想到是那个半跪在回望亭的那个姑娘。她们是师徒关系,如果她师傅有问题的话,那么她呢?她会不会也会同罪论处,她怎么有点莫名的紧张起她来。
大皇子自觉得好笑,明明那姑娘长的也不是自己喜欢的小家碧玉、乖巧可爱的样子,却为什么会对她身影总是挥子不去呢?他有点想不通,那到底是什么呢?
“殿下。”吕主事轻轻问了一下。
大皇子从小跟着圣上,其父的端严那是学得丝毫不差,这会儿即便是自己出神他也是面不改色道:“还有何事?”旋即看到还在请罪的张主事,示意了一眼让吕主事扶他起身。
“两位主事是凌明司的栋梁,我昭业能否清扫京城细作、还京城详和安宁就靠两位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礼贤下士的礼数都用了,两位主事那是一副惊恐不安、我有罪我有罪的神情退了下去。
路上,张主事颇得了吕主事一通埋怨,张主事沉默不语。
所谓兵贵神速,吕主事领了活后家也没回就直接到开牢里提审李客。
天牢是刑部管着,所以吕主事先到提牢厅向当值管事表明大皇子之意。那管事的都是个聪明的人,知道最近大皇子深得圣上器重而且有领有凌明司,这天牢不过是他押解犯人的放置地,他们完全不会多管,一听要提审立马让狱卒把人带了回去,吕主事倒是明白大皇子的意思,这事也不能自己办了得让人知道,故而只是跟管事打个招呼,直接到天牢审人去了。
天牢那种地方,阴暗昏沉、成天不见天日的,更不要说这老鼠、螳螂这些,而且现在晚上过来,嘤嘤泣泣地哭声、嘶声怒吼的喊冤声,让人不寒而粟,没有点胆量还真不太敢进来这种地方。吕主事还好,天天跟这些人打交道,比起提审犯人用刑的时候,那皮肤撕裂、鲜血模糊的血腥场面,这还真不算什么。
自古以来牛鬼蛇神面目都是以非正常面貌示人,所以他们从来不惧丑陋不堪之人。可当吕主事看到李客脸上的刀疤的时候还是恶心地咽了咽口水,他这么一个不惧牛鬼蛇神的人却有被李客那丑陋不堪的脸所吓。不过他到底见过太多,很多就调整了下,还是拿出喝茶的姿态坐在刑具前。
“说吧,你们的接头人是谁?”在他来之前,手下应该是有人例行审过,怕是已经上过刑具了,看着人的精神不是一点的差,站都站不稳。
“大……大人,我是您派去的,我是……我是冤枉的啊。”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气虚若浮的嘴里断断续续吐出句话来,头又耷拉地转了半圈,人都感觉差不多了吧。可吕主事不依,他是干吗的?他可是出了名的“雷霆审案”。他手中铁扇一甩,又准又快的甩到李客的脸上,随着他“啊”的一声,一道血光迸了出来,此时阴暗的审讯室,李客脸上新痕黑疤,红与黑的鲜明对比,他晕了过去。
天牢中没有任何怜悯,更不会因为你晕过去就停止戮残,一盆脏水泼了过去,李客那晃晃悠悠的头又转了两下。
“快说,接头人是谁?”吕主事瞪大了双眼,双手掐住他的脖子,阴阳怪气问地问道。
李客感觉自己死期到了,他眼前浮现的是自己妻儿,还有,还有那个抓住自己的少女,还是那句“无为法师座下,善真师太,小昭寺”,他微不可听地重复了句:“小昭寺,善真师太,无为法师座下。”说完就再也没有醒来。
天牢从来都不缺死人,人死换来有价值的证词那是死得其所,吕主事收拾自己那阴冷的脸拿起文书记录的看了看。很好!地点有了,人名也有了,他转身就走,而已经变成任人拖走的李客已经命在一线,几乎是要见佛祖了。
吕主事想着先去覆命请求下一步指示,可皇长子已经进宫,他只得怏怏不快的拿着口供到凌明司的案房中整理整理等候皇长子的到来。
一大清早的,昭业随着一众臣子去乾清宫早朝。当今圣上青春正盛,每日卯时三刻准时早朝,日日不落。之前昭业在六部的时候未曾掌实权,不过从旁学习而已,可是不用上朝,如今他是凌明司的统领,早朝是天天要去的。只是凡事还轮不到他来发表看法,这京城世家多为前朝降臣而来,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论治世才学他们有的是高淡阔论,昭业并不屑于跟他们争论,真正的真理掌握在有实权的人手里。
昭业并没有打算把抓到人的事情先报了上去,事情并没有查实清楚,连举报信的源头都还没有找到,他担心父皇会斥责于他,想着还是等事情有了眉目再看吧。身为人子,早朝过后他去玉芙宫给自己的母妃请安。
宁贵妃吴氏,出身平津候吴家,恩宠数十年不减,于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就嫁到潜䟗为侧室。当今圣上登基后封为宁妃,后皇五子李昭棋出生,再升品阶为宁贵妃。只是被封贵妃后吴深出简出,恩宠立减,其第二子也是极少见得到。昭业虽无亲王之尊,可他身为长子,现又是凌明司的统领。去宫中探望母亲倒是不需要另行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