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显是和虞玄之虞妙两个小鬼头出来的。虞玄之和虞妙年岁小,正是爱闹爱玩的时候,在建邺的时候,还有族亲管束,到了山阴,宗氏一撒手不管,这两个谁也管不住了。成天里放飞天性,上蹿下跳。
今日天气不错,虞玄之和虞妙又去拉扯慕容显。
南朝的天气远远比北朝要舒适一些,他听说南朝许多地方还是刀耕火种,瘴气密布。一不小心就会中毒丧命。
但会稽的其后却很不错,魏国在这时候,就算阳光出来,也是冰冷的。但会稽的日头里已经有了分明的暖意,被虞玄之和虞妙一请,也就请出来了。
两个正在闹腾的年岁,他正好也往外走,就见到了刘袤对着虞姜纠缠不休。
慕容显见刘袤嘴上说了不够,竟然还动手,一刀架在了刘袤的脖颈上。
他见识过那些汉人士族一张嘴有多能说,懒得废话。
而虞姜的反应却让他甚是诧异,他笑起来,“看来还是我做错了?”
他眉眼里全是笑,连带着话语都是充斥着笑意,但在这个天里,听得人浑身发冷。
虞姜立即就要解释,刘袤快她一步,反身过来挡在虞姜的身前,满眼警惕的望着慕容显,“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
刘袤见面前的年轻男子身姿修长,面容是浓丽的俊美,肌肤如雪的雪白。在日光下格外的醒目,这个是和南朝士人完全不一样的长相。他倒是见过几个魏国使臣是长得这样。
刘袤思及此,越发警惕,“你想要做什么?”
刘袤目光触及他手里的环首刀,下意识看向周围,为了不让会稽王和王妃知道,他这次特意轻车简从过来,身边带的侍从又被他远远的打发开。现如今想要找个防身的东西都没有,除了手里的塵尾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他只有死死的将虞姜护在身后,怒视面前的男子。
男子挑眉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好笑,稍许他越过刘袤看向虞姜,目光里有些冷,哪怕是在这样灿烂的春日里,虞姜都感觉到了落到身上的冷意。
“看来是我搞错了,告辞。”
刘袤见面前的人转身就走,他立即上前阻止,“放肆,你到底是何人,以为这里是你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
慕容显脚下一顿,他回头过来,依然笑着,上下扫视了刘袤一趟,“就凭你?好好去清谈吧,我怕你多走几步路,都会崴了脚。”
刘袤一怒,立即上前。虞姜一把拦住,“这位郎君是我的贵客。”
刘袤颇有些惊讶,他看了看慕容显,慕容显此刻也看了过来,他看了看虞姜,笑了笑,没有说话。
“都是误会。”虞姜挡在两人中间,免得其中有一个又出手打起来。
慕容显她要留着,而刘袤她也不想得罪。尤其刘袤如果在她这里有个什么,回头她就是把会稽王和王妃都给得罪光了。
慕容显视线落到她身上,停留稍许之后,又看向刘袤,他微微仰首,看刘袤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一股别样的意味悠长。
那目光让刘袤青筋暴起。
慕容显对刘袤的怒火根本不屑一顾,他收回目光,掉头就走。刘袤怒火中烧,就要追上去。被虞姜拦住。
“你不是来找我么?”虞姜见刘袤想要追上去,立即挡在中间,“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
她这么一来,把刘袤腾腾的怒火给截断了。
刘袤收拾起自己的怒火,“阮阮,我真没想到,父亲会瞒着我接触婚约,我一知道就立即赶过来了。”
“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虞姜听着颇有些疲惫,她闭眼小会,再睁开眼已经是满眼的宽容,“这个我自然知道,这怎么可能是你本意。只是这世上缘深缘浅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所以,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
虞姜话语里全都是一心一意的为他着想。
“阮阮你听我说……”
虞姜满心的莫名,她都已经给他把借口给找好了。她觉得刘袤过来,不过是给悔婚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免得他被冠上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头而已。
男人都是这般做了事还要给自己立个牌坊,她见多了,一眼就看得出来。所以她也贴心的给了台阶。这样两方都面上过的去,也就都体面了。
虞姜见到刘袤越发苍白的脸色,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这真的不是我的意思,就算大司马出了事,我也没有想过要解除婚约。”
他是从建邺回来之后才得知的,知道之后坐不住连忙到了虞姜这里来。
“我知道。”虞姜轻声道。
她这一句将他所有的自辩全数的都堵了回去。
虞姜望着他,刘袤听到她叹了口气,“在外面说话不方便,还是到到堂上再说吧。”
堂屋垂下来的竹廉已经全书被侍女们卷起来勾住了,饶是如此,一到屋子内,还是觉得眼前一下就暗了下来。
屋子内还不如外面暖和,虞姜瞧瞧的搓了两下手,令侍女送上热茶汤。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世子对我的情谊。”虞姜和刘袤面对面坐下来,她面上一片沉寂。看不出此刻的喜怒。
刘袤在她跟前,“我会和父母争的。”
“世子,人立身便是孝。”虞姜垂眼,“世子对我的情谊我知道,但我也知晓,如今的我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再给世子有半点的助力了。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王和王妃也是为了世子着想。”
她勉强笑笑,抬头看刘袤,“只能说有缘无分。是在是怨不得人。”
“所以,世子也不要为了我,去和大王王妃对着来。”
虞姜不打算得罪会稽王,尤其如今她还在会稽的地界上。
“阮阮……”刘袤握住她的手,因着动作太急切,虞姜被他拉的一歪,茶杯里的茶水抖了出来,洒了些许到她的手背上。
茶水不仅仅是拿来喝的,更是用来暖手。所以下面送上来的茶汤都有些烫。
虞姜忍住手背上传来的疼痛。
“阮阮,我对你是真心,也想要和你白头。”
刘袤抓住她的手腕,虞姜强忍着点头,“我知道。所以世子更加不能轻举妄动。”
她不怕刘袤对她做什么,侍女壮婢都在外面,只要有个什么动静,那么外面的人就会马上进来。
“世子有没有想过,若是世子为了我和大王王妃硬扛,大王和王妃怎么看待世子,又怎么看待我?我不想世子为了我背上不孝的骂名。”
她察觉到刘袤攥住她手腕的力道慢慢减弱,她趁机把手给抽出来。
“世子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可如今就算世子想要挽回,也必须徐徐图之。”
刘袤终于没有之前那般激动,渐渐也冷静了下来。
虞姜趁机拉开和刘袤的距离,“世子过来的时候用膳了没有?”
刘袤摇头。
虞姜笑了,“那可不行,我让人给世子准备膳食。”
她趁机脱身出去,到了外面,手掌拍拍胸口。
允娘过来,“世子来见女郎了?”
虞姜颔首,允娘面有喜色,“也应当的。”
“毕竟这么几年了,世子哪里可能对女郎没有半点情谊。”
虞姜心里还记挂着事,她让允娘招呼刘袤,自己掉头就要走,允娘见状问,“女郎去何处?”
虞姜摆摆手,允娘还要再问,虞姜已经几下跑出好远了。
虞姜寻慕容显寻了一大圈也没有寻到他的人,她还专门去问了虞玄之和虞妙两个。结果这两个玩的疯了,他们也不知道慕容显在哪里。
她一路过来,一路到了流水旁,周旁的人也不知道慕容显到哪里去了。
“你寻我?”
虞姜听到一句,她循着声音看,见到慕容显就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他随意折了一根草叼在嘴里。
“你在这里?”
“我这一路看过来,你兜兜转转到处在问我,所以我过来看看。”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看见?”虞姜指着他上下打量。
慕容显嘴里叼着一根草,瞧着一股浪荡模样。偏生那张脸好看,不管什么样都是赏心悦目。
“我自小习武,脚步和常人不太一样,不出声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解释了两句,双手抱臂,“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哄那个傻子么?过来寻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