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啥。”蒋纬国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昨天睡午觉时从床上摔下来,不小心磕破了皮。”
“没事吧?”宋美龄也吃了一惊。
“没什么大事…”蒋纬国吞吞吐吐地道,“我很正常,就是好像…好像忘掉了很多东西,想不起一些人和一些事了…”他在这件事上必须要编鬼话,否则他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不认识以前他明明认识的很多人的这个“大破绽”。
“啊?”宋美龄再次吃惊,“你…你失忆了?”蒋介石在旁听了,脸色也有些紧张起来。
蒋纬国点头:“确实有点,但我还记得母亲您和父亲。”他暗想道,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谁不认识蒋介石和宋美龄啊?书上、网上那么多照片呢!
宋美龄愈发紧张地望向蒋介石:“达令,要不,让金先生过来看一下?”
蒋介石点头:“嗯,立刻让金先生过来一趟吧!”
宋美龄立刻起身走到餐厅边一部电话前拿起电话:“是我,请金先生立刻过来憩庐一趟,有点事要麻烦他。嗯,好,越快越好。”
蒋纬国有些无奈,但也没推让,为了瞒天过海,他不得不装病。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急匆匆地赶到憩庐,都穿着白大褂,为首者是一个年过四旬、身形清瘦、精神矍铄、戴着眼镜的长者。蒋介石神色略显不安地指着这位长者问蒋纬国:“纬儿,你还认得他吗?”
蒋纬国看了看,竭力地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最后摇头。
蒋介石叹口气:“他是侍从室总医官金诵盘先生,他儿子金定国跟你自幼就是好朋友啊!”——金诵盘,著名中医,孙中山的好友,他长期在孙中山身边和蒋介石身边担任总医官职务,在黄埔军校成立时担任军校卫生处处长,在北伐战争时担任北伐军军医处总处长,此时担任侍从室总医官。
另外,侍从室全称“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它是蒋介石身边最重要的幕僚组织和保卫机构,能够在侍从室内担任职务的都是蒋介石非常器重和信任的人,比如,侍从室卫队卫队长王世和、侍从室秘书吴国桢、侍从室总医官金诵盘。
蒋纬国还是一脸茫然。
“金先生,麻烦你了。”宋美龄焦虑地看着金诵盘。
金诵盘点头:“夫人严重了,职责所在,谈何麻烦。”说完,开始给蒋纬国进行全面检查。
任凭金诵盘是妙手回春的一代神医,也肯定没法诊断出蒋纬国的“真实病因”,折腾了小半个钟头,他显得无奈而疑惑地道:“委员长、夫人,二公子的身体非常正常,他的头部似乎无甚大碍,至于他说的失忆症状,我估计是他的头部在受到撞击后,颅腔内产生了淤血,血块压迫神经,所以导致他失去了部分记忆。”
“啊?”宋美龄顿时担心不已,“那该怎么医治?”
金诵盘想了想,无奈地道:“这个只能慢慢调理,让二公子颅内淤血自然溶解就可以了。”
蒋纬国暗暗地松口气:“幸好你没说要给老子做开颅手术,否则…当年华佗打算给曹操做开颅手术,最后华佗是什么下场?你作为同行应该知道吧?”
金诵盘接着道:“侍从室医务处去年从英国进口了一台X光照射机,如果有必要,可以给二公子照照头部,这样才能落实症状,确定他颅内淤血的位置和大小,继而再对症下药…”
“不要!不要!”蒋纬国连连摆手,他望向蒋介石和宋美龄,“父亲、母亲,我真的没事!不就是忘了一些事和一些人吗?大不了我重新再记就可以了!这位是金诵盘先生嘛,我虽然忘了他,但现在不就再记得他了吗?”
蒋介石眉头微蹙地望向金诵盘:“金先生,纬儿的情况究竟严重不严重?”
金诵盘看着蒋纬国:“应该不严重,只是暂时性失忆而已,并且他没有出现昏迷、抽搐、惊厥、失语等颅内受损症状,所以应该不严重。”
蒋介石点点头:“那你先给他开点药吧!如果发现情况严重了,再麻烦你。”
金诵盘道:“委员长客气了,我先给二公子开几服活血化瘀的药,暂时以观后效。”
蒋纬国当然不会吃金诵盘开出的那些药,但还是要装模作样地收下来的。送走金诵盘等医生后,被打断的蒋家晚饭再次继续。大概因为蒋纬国受伤了,所以蒋介石和宋美龄对他的态度愈发温和关怀。蒋介石很和气地问道:“纬儿,说实话,你怎么突然间从苏州回南京了?”
蒋纬国小心地吃下半碗饭,轻轻地喘口气,然后一脸正色地道,“父亲,我已经二十了,已经成年了,眼下,我们国家内忧外患,我非常想为我们国家尽一份力,所以我觉得我不能再留在学校里浪费时间了。”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你想从军,我是知道的,并且我也是支持的。根据原定计划,今年十月份底,我就会安排你跟朱家骅(中国近代著名的教育家、科学家、政治家)和冯莱谢劳将军(一名来华担任军事顾问的德国将军)前往德国接受德式军事训练,现在是七月份,还有三个月时间而已。怎么?你已经等不及了?”
蒋纬国笑了笑:“是,父亲,我确实等不及了。日寇正在大举逼进,战争已是迫在眉睫,咱们国家现在就需要军人,而我却在这个关头去外国受训,岂不是临阵磨枪、临时抱佛脚嘛!”
杨秀琼看向蒋纬国,眼神里浮现出深深的钦佩:“二哥,你好有志气呀!”
蒋介石笑了:“纬儿,你能有这种报效国家的决心,我非常欣慰,但你应该让自己成为对国家更有用的高级人才,是吧?国家不缺普通士兵,国家缺的是更宝贵的军事家、科学家。”
蒋纬国不想再绕弯子,他决定开门见山:“父亲,我想出国一趟。”
“哦?”蒋介石略感惊奇,“去哪里?德国?你三个月后不就可以去了吗?”
“德国是我要去的一个地方,但我不会在那里久留。”蒋纬国认真地道,“我要去好几个地方,希望父亲您允许并且支持我。”
“不在德国久留?”蒋介石愈发惊奇,“怎么?你不想去德国接受训练和教育了?”
蒋纬国摇头:“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父亲啊,咱们国家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刻不容缓,我怎么能在国难当头之际跑到国外呢?在国外,我肯定待不安稳,待不安心。我必须留在国内为国出力,只是暂时出国一趟而已。”
蒋介石用十分迷惑的眼神看着蒋纬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蒋纬国用请求的目光看着蒋介石:“父亲,我需要您给我一笔钱,用作路费和这一路的生活开销,顺便请您写几封亲笔信。”
蒋介石听糊涂了:“写信?”
蒋纬国点点头:“嗯,父亲,我有一个计划,希望您帮我参谋参谋。…”
吃过晚饭后,杨秀琼向蒋介石、宋美龄、蒋纬国告辞离开,她今晚在这里是因为她有事经过南京,拜访了蒋介石和宋美龄,继而被宋美龄留下吃晚饭。宋美龄让几个女佣给蒋纬国在一楼收拾出一间卧室。洗漱完毕后,蒋纬国关上房门,没有开灯,然后一骨碌地倒在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弹簧床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终于可以摘下戴了大半天的乖孩子面具了。
蒋纬国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没露出什么破绽或马脚,毕竟蒋介石和宋美龄一个比一个忙,平时本来就跟自己长期分离,此时“久别重逢”,自己即便有什么不对劲,蒋介石和宋美龄也是察觉不出来的,况且,自己虽然根本不是“真正的蒋纬国”,自己的意识(思想、精神、记忆、人格)都已经不是原版的了,但自己在肉身上却是如假包换的。夏华和蒋纬国的意识调包比“狸猫换太子”调得还彻底,绝对天衣无缝。
“我以后一定要拼命地做一个‘孝顺儿子’,绝对不能惹蒋介石或宋美龄不高兴,这样,这两人才会成为我背后的两棵大树。有了这两棵大树做靠山,我以后干什么都肯定事半功倍,再加上我的‘未卜先知、料事如神’能力,改变历史肯定不是什么难事,我一定要改变我的祖国的苦难历史,我一定要…等等!”
蒋纬国正踌躇满志地想着,突然间,他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一个“悖论”:
不对!这其中有问题!是的,我能“未卜先知”,可以“料事如神”,可以改变很多大事,甚至改变历史走向,但是,真的改变了,那历史就不是原先的历史了,我也就不能继续未卜先知和料事如神了。比如,历史上的日军先打上海,同时打太原,然后打南京,接着打武汉…如果我不干涉历史,日军到时候肯定是老样子,所以,我能提前做好准备,可我真这样做了,历史就改变了,日军的下一步就肯定就跟原先历史上的下一步不同了,到时候,我就傻眼了,因为我无法预测日军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被干涉被改变的历史里的下一步是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蒋纬国顿时心乱如麻:这其中存在一个“蝴蝶效应”,但也分程度的轻重区别。假如,蒋纬国现在在这个房间里放一个屁,而原先那个蒋纬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没有放这个屁,虽然蒋纬国的这个屁也算“改变历史”,但改变幅度肯定是忽略不计的;再假如,蒋纬国现在去厨房找把刀,然后跑到楼上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卧室把蒋介石一刀捅死,那历史必然随着蒋纬国的这一刀而被改变得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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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举个例子,历史上制造南京大屠杀的罪魁元凶是朝香宫鸠彦王、松井石根、谷寿夫、柳川平助、中岛今朝吾等,历史上侵华战争中比较厉害和难对付的日军将领主要是冈村宁次、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横山勇、阿南惟几、寺内寿一、山下奉文等。此时,距抗战爆发还有一年时间,那么,蒋纬国是否可以这么做:花段时间训练一批特工杀手,然后潜入日本,把这些人统统都提前干掉?答案是否定的。蒋纬国不能这么做,他要是这么做了,八年抗战直接在一开始就被他改得面目全非,到时候,率军进攻中国的日军将领会是另一批人,战略、战术、战争态势…统统都会不同了,甚至会导致中日战争乃至二战都会不同了,蒋纬国完全不能“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他会失去最大的优势。
“我靠!”意识到这个悖论后,蒋纬国烦躁至极,“老子到底该怎么办?大幅度改变历史,一来让我无法再拥有预知未来的外挂优势,二来有可能把历史改变得超出我的控制范围甚至还有可能会给中国带来更大的苦难;小幅度改变历史或者直接不干涉,那我岂不是还是碌碌无为?中国岂不是还是那么惨?妈的!这个悖论真可恶!”
这个晚上,蒋纬国基本上又没睡好,他满脑子都是各种错综复杂的思绪烦恼,另一方面,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思念施利聆。正所谓“不合适就是丑,没感觉就是穷,一见钟情就是好看,深思熟虑就是有钱”,施利聆长得花容月貌,不要白不要,蒋纬国自然有点想入非非。
不干涉历史,蒋纬国能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但没屁用,历史还会是原先的历史,中国还会像原来那样充满苦难和血泪;
干涉历史,蒋纬国可以在一开始占到不少便宜,但历史被改变后,他就不能再未卜先知、料事如神了,他也无法继续拥有这个“穿越优势”,甚至,历史会被他改变得让他无法控制,也许,历史会被他改变得让新历史的中国比原先历史的中国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