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先生没想到江珩会这么回答,它呆了一瞬间,张了张口,显然颇为意外:“你们知道?”
江珩和克莱因纷纷点头。
兔子先生沉默下来,像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克莱因在这阵沉默里慢慢慌张起来,他刚想出声说点什么,兔子先生却先一步说话了。
它似是松了口气般,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珩抿了抿唇:“昨天。”
兔子先生愣神:“昨天,那不就是——”小陈娴被送出去的时候吗?
“……”
“你看到了?”兔子先生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江珩一般。
江珩咬住下唇,漂亮纤长的眼睫低落地垂下来,盖住了那双好看的黑眸:“嗯。”
克莱因察觉到江珩情绪的低沉,想安慰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兔子先生俯下身,把江珩抱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是你的错,小江珩。”
“你一定责怪自己了对不对?”兔子先生的机械音在这一刻变得柔和又细腻。
“可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知道的,你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为了她好不是吗?”
江珩把小脸全部埋在兔子先生的毛茸茸里,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到他的难过了。
他鼻尖酸楚,眼眶也发涩,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塞得严实,哽得他心头闷疼。
江珩声音闷在毛茸茸里,听着沉闷:“可是如果不是我违规了,陈娴也就不会——”
兔子先生说:“可是如果收养所不是这样的,你违规了小陈娴也不会有事。”
它松开江珩,半蹲在他的面前。
江珩鼻尖微红,黑眸被水光浸得湿润,在灯光的照耀下漂亮得像是星河。
“不要搞错因果了,小江珩。”兔子先生亲昵地捏了捏江珩的鼻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珩感觉自己手腕上的银手链好像轻微地晃动了下。
一旁呆呆站了老久的克莱因也期期艾艾地凑过来安慰:“江珩,如果要说违规的事情,我才是罪魁祸首吧。”
“要不是我硬拉着你跑去‘Gate’,你根本不会违规的。”
兔子先生看着克莱因安慰江珩安慰着安慰着,自己反而绕进去,并因此愧疚起来,破天荒地也对着他温和了态度。
“小克莱因也是。”
克莱因懵懵地抬头。
“别弄错了因果。错的是收养所,是那些怪物,不是你们。”
它拍拍克莱因的头,然后重新站直身子,进入正题:“你们跑来这里是想问我什么?”
江珩揉揉眼睛,和克莱因对视一眼:“兔子先生知道逃出去的办法吗?”
“逃出去?”兔子先生被问得一愣。
它遗憾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珩和克莱因多少料到了这个回答,如果兔子先生知道的话,它刚刚独自一人自言自语的时候就不会说“它保护不了”那样的话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了。”兔子先生的语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自责。
兔子先生说:“但你们要是想逃出去的话,我可以成为你们的一个情报源。我不会出卖你们。”
“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可以问我想问的事情。只要我知道,我会全部告诉你们。”
江珩斟酌片刻,试探地问出第一个问题:“收养所里的陪护人有什么能监控我们的方法吗?”
兔子先生肯定地回答:“有。陪护人能对你们进行定位,而且这种定位是共享的,你们身上埋了追踪器。”
得到与认知一致的回答,江珩和克莱因相觑一眼,彼此读懂对方的意思。
可以信任。
克莱因迫不及待继续问:“追踪器埋在哪里?”
兔子先生:“头部。”
江珩和克莱因下意识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头部——!那就没法直接把它挖出来处理掉了。江珩和克莱因想到。
兔子先生曾经也有过和江珩他们一样的想法,对他们的心理活动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没法挖出来的,对头部动手术需要很高的医学技术。”
“先不提你们之中有没有人能做到,单单是需要的医疗设备就难以拿到,那些东西全都被放在医务室里,黑蛇斯内克一直看守着它们,寸步不离。”
江珩:“那从陪护人那边下手呢?”
兔子先生依然摇头:“想从陪护人的角度着手的话,它们的查看仪就是它们的眼珠,下手同样很难。”
“陪护人各方面的能力都极其完善,观察力、洞察力、攻击力、防御力等等,都是顶尖的。对它们下手就好比蜉蝣撼大树。”
江珩忍不住仰脸去瞧兔子先生的红眼珠。
那两颗血红色的玻璃眼珠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光芒。
江珩抿起唇,酒窝跟着攒起来:“就没有杀死陪护人的方法吗?”
兔子先生摇摇头:“我不知道。”
它露出一丝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杀死自己。”它想过无数次的死亡,但死亡对于来说是一种奢望,它永远无法安宁,永远无法赎清自己的罪孽,无法与贝尼亚相见。
克莱因沉思:“意思就是说,我们最好不要和陪护人正面对抗咯?”
兔子先生点头:“对。”
它干脆地回答完,又有些忍俊不禁:“‘对付陪护人’,这样的说法让我听着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江珩忽然问:“兔子先生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整个收养所里只有兔子先生的眼睛是红色的。”
兔子先生轻笑道:“这是反抗失败的证据。”
克莱因竖起耳朵:“反抗失败的……证据?”
“嗯。我曾经为了我的被陪护人反抗过。”兔子先生缓缓说道
“但是我失败了,还被监护者除名失去称号,不能再次参与陪护活动,只能永远地当一个没有权限的厨师。”
它有些怀念:“红色眼珠是在原来的眼珠被破坏后装上去的,里面装了点小东西,暂时没有派上用场。不过这样也挺合适的不是吗?我刚好是一只兔子。”
江珩眨了眨眼,对兔子先生所说的话感到好奇:“装了什么东西?”
他踮着脚跟,仰着脖子,认真地瞅着那双红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不寻常的秘密。
兔子先生被他眼巴巴地瞧着,心软成一片:“别那么用力看,这看不出来的。”
江珩鼓了鼓面颊,不太服气。
兔子先生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来哄人:“不生气了,明天给你做你想吃的小甜点好不好?”
“什么都可以?”江珩眼睛亮了亮。
“什么都可以,今天晚上你没吃甜点吧,不然可没法在这时候赶过来。”兔子先生含笑道。
江珩严肃地想了想,发现自己没法马上做出抉择,他纠结地皱皱鼻子:“明天我再告诉你。”
兔子先生失笑:“好。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问完早点回‘House’,要不然可能会被发现的。”
克莱因好不容易想到要问什么,听兔子先生这么说,便立刻问出声:“除了定位追踪器外,收养所还有其他的安全系统吗?比如说巡逻和警报。”
兔子先生答得很快:“有。你们的特殊陪护人会在你们熄灯睡觉后进行夜间巡逻,每天10人巡逻,一天一换。巡逻会一直持续到你们再次醒来。不过像我们这种普通级别的家务型陪护人不会参与巡逻。”
江珩舔舔唇,夜间巡逻会加大他们逃跑的难度,但醒着的陪护人只有十人,怎么说也比白天要来得容易。
果然还是夜间出逃比较稳当。
兔子先生仍在继续回答克莱因的问题:“至于警报倒是没有,因为特殊陪护人会时不时把定位打开,可以迅速掌握你们的动向,而且我说过,陪护人的机能很完备,无论你们跑得多远,只要在这个收养所内,它们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追得上你们。”
江珩和克莱因又先后问了一些关于怪物的问题,但兔子先生也不是很清楚。
“我只知道它们喜欢将人类做成玩偶,然后当做奴隶使唤。”
“制作成功的人类玩偶会留在它们身边,半成品会回到收养所成为陪护人,失败品……由陪护人处置,一般会丢到这里,但是也可以留作它用。”
“那些东西是人类死后变异成的鬼怪,同时又融合了很多病毒,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连关于人的记忆也一概抹去。”
说完话,兔子先生催着两人回“House”。
江珩和克莱因知道时间紧迫,和兔子先生道了别后,就走出门去。
临走前,兔子先生突然塞给江珩一把钥匙。
江珩下意识把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他茫然抬眼,看向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俯下身虚虚地抱了抱江珩:“这是厨房的钥匙,刀具摆放处有个危险物品,我想你可能会需要它。”
“记住,要偷偷地去,它的体积不算小,很难藏在身上,所以最好能趁黑去拿。”
目送着江珩两人走远,兔子先生这才回到房间内,将房门严实地阖上。
油灯安静地燃烧着,照亮四周。
“贝尼亚。”它柔和地唤了一声。
尸体不会说话,它的呼唤自然没有得到回答。
“希望他们能够成功。”兔子先生神色温柔,像是在同心爱的人促膝长谈。
“最近我忘掉的事情更多了,也许哪一天我就再也想不起你了。”
“监护者A真狠啊,想出这样的方法来惩戒我。”它伸手摸了摸贝尼亚的头。
“我不能给你打扫这里,在陪护人的程序设定里,这里是垃圾屋,是不需要打扫的。”
兔子先生试图回忆,但是它很大一部分的记忆已经被全部清空,能回想起来的,只有最深刻和最痛苦的事情了。
贝尼亚很喜欢笑,从它还是她的人类朋友开始。
贝尼亚的心愿是能够买漂亮的裙子。
贝尼亚看向它的求助眼神,它对此视而不见。
贝尼亚死亡时的那个带着不解的眼神。
她至死都没有明白,也就没有对它恨意。
但它却痛苦得宁愿让贝尼亚恨自己。
……
兔子先生将放在贝尼亚身上的那封忏悔信和那条串了戒指的项链拿起来,收到身上。
“在我彻底忘记之前,让我见到你吧。”兔子先生说。
……
江珩与克莱因通过爬窗顺利地回到“House”,没有被陪护人发现。
他们没有停顿,直接赶往图书馆。
此刻图书馆里气氛凝滞。
由于江珩和克莱因的独自行动,张芳晴又性格内敛,王铭柯不得不单独扛起解释的重任,好在他本人还是挺有信用度的,不至于讲出来被人当做笑话。
王铭柯在同众人讲完事实后,大家还没来得及震惊,从内锁上的图书馆的门就被人从外部暴力地打开。
顾谨谚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坐着的人。
他扫了一圈,没有发现想找的人,眸色转深,本就冷肃的神色又更冷了几度。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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