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小护士缓缓地扭过头,脖子显得异常柔软,仿若无骨。
江珩眨眨眼,心中疑惑。
什么来了?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走廊两旁的病房门一扇扇地被撞开来,从里面走出了一个个双眼无神、表情呆滞的病人,他们身形皆不完整,不是缺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因此走路姿势都异常怪异,大多拖拉着脚步,走得晃晃悠悠的。
所有病房里的病人都陆续走了出来,然后朝着小护士的身旁聚集过来。
江珩只觉得迎面走来了一群歪歪扭扭的不倒翁,左摇右晃的,场面异常壮观。
他悄无声息地把银刀拿了出来,然后缩在小护士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与空气融为一体。
“快了……快了……还差一个……”小护士扭动着脑袋,水蛇一样的脖子来回盘绕,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缠在一起打个结。
江珩在小护士身后东躲西藏,最终还是被她翻转了三百六十度的脑袋给逮个正着。
“就是你……你得过来……”小护士辛苦地扭着脑袋,盯住了江珩。
江珩瞧了一眼那群自从停下后就老实得跟个鹌鹑一样的不倒翁们,又看了看另一头伸着脑袋像在开演唱会的观众们。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为什么是我?”江珩委屈地说道,对小护士粗暴的分类感到异常不满,手中的银刀挥舞了一下。
小护士没有回答,对银刀也毫无反应。那群不倒翁倒是蜂拥而至,推着他往前走,有手的出手,没手的硬是挤着他走。
江珩就这么一路被护送着走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玻璃墙,像是方便监视,把实验品装进玻璃器皿一样。
只不过这个玻璃器皿大了一点,看起来能装好几百人。
钟声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敲得江珩有些头晕目眩。
“这他妈什么破地方!你们他妈的又是些什么鬼玩意儿!”暴怒的吼声遥遥传来,由远及近。
“你声音能小点吗?这钟声本来就够吵的了!”脆生生的女声。
“不要推我!”
“你靠那么过来干嘛!”
一堆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听着人数颇为众多的样子。
江珩先朝后面看了一眼,不倒翁们站得直挺挺的,肩挨着肩,在他的身后挤成一团。
应该不是这个方向。
他转回头,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动静,于是往正前方望去。
只见刚刚的那群演唱会观众哗啦啦地拥着十几个人,朝着这边涌过来。
演唱会观众显然比不倒翁们更加暴躁一些,他们把那十几个人推得东倒西歪的,等到达目的地了,立刻就原地刹车,也不管乘客们站不站得稳。
“不要踩我的脚!”
“你能不能别喊了?”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叽叽喳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跟着钟声一起合奏。
“都别吵了,快看对面!”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喝止了众人的争吵。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江珩。
江珩忽然被这么瞩目着,紧张地舔舔嘴唇,试探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他软乎乎地笑起来,亮着酒窝的笑容犹如蜜酿,甜滋滋的让人心情愉悦。
对面的十几个人依旧盯着江珩。
有人自告奋勇地先出了声:“这次的boss长这么好看了?”
江珩漂亮的眼眸静静地望着他们,明明距离不近,他们却还是被看得心跳乱撞。
几个女孩子先绷不住了,她们推搡着选出了一个短发女孩,短发女孩微红着脸,努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你、你好,请问你是玩家吗?”
江珩点点头:“嗯。”
“是玩家!”几个年轻女孩兴奋地窃窃私语。
其余的几个男玩家们反应没那么大,稍显镇静,顶多脸色红了点,眼神飘忽了点。
“咳咳,你怎么还站在那,不过来啊?”一名男玩家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嗯?”江珩疑惑的声音带着点糯糯的小鼻音,他抬脚正想走过去,右边突然又传来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一大群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医护人员动作迅速地把一个人送了进来,然后飞速地反身溜走了。
被送进来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庞冷峻,淡漠的表情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在座各位一个哆嗦。
除了江珩。
“瑾谚?”江珩面露惊讶。
顾瑾谚闻声看去。
江珩笑容温软地冲着他招手。
在看清江珩的那一刻,顾瑾谚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非常挣扎。
他出神地望着江珩,心里一阵怪异的酸麻。明明不记得面前的这位是谁,可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快点凑过去,离那个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顾瑾谚指尖微动,几乎忍耐不住想要朝江珩走过去,但他不信任这种莫名而来的亲近感。
“你是谁?”顾瑾谚冷着脸,语气不咸不淡。
江珩眨眨眼,显然不能理解顾瑾谚的提问:“你不是顾瑾谚吗?”
顾瑾谚沉默几秒,望着江珩俊秀的面容:“不是。”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不着地。
江珩没有怀疑,只是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你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认错了……”
顾瑾谚默不作声地走到江珩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的小发璇看:“很像吗?”
江珩毫不犹豫地点头。
顾瑾谚有些相信,他的目光顺着江珩细碎的额发下落,匆匆掠过他秀致的五官,最后偏向一边。
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我叫江珩,你叫什么呀?”江珩笑弯着明眸。
顾瑾谚死鸭子嘴硬,硬是给自己凹出个新名字:“晏华。”
一直敲个不停的钟声终于停了,大家的耳朵都得到了解放。
但还没清净多久,医院的广播就接替了钟声的岗位,非常尽职尽责地骚扰起大家的耳朵。
“各位远道而来的病人们,欢迎来到本医院的治疗中心。我们诚挚地希望,您的灵魂能在这里得到安宁的栖息。”
“为了您的身心健康,我们为您精心准备了一些娱乐项目,希望您能喜欢。”
“娱乐项目每晚固定时间开启。”
“钟声是您最好的引路人。”
一旁的十几名玩家又忍不住想要说话,不过他们的领队站了出来,没给他们叽叽歪歪的机会。
领队是一名沉稳的老大哥,瞧着三十岁左右,一看就特别靠谱:“请问,我们可以不参加这些所谓的娱乐项目吗?”
广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并不想对此作出应答。
江珩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了广播的位置,它就是个立式音响,摆在这个玻璃房的小角落里,一枝独秀。
他走到广播面前,蹲下身,耐心地又帮大家重复了一遍问题:“请问,我们可以不参加这些所谓的娱乐项目吗?”
广播仍然在装死。
江珩被它装聋作哑的举动弄得有些不开心:“别人问你问题,你应该要好好回答一下啊,哪怕说个不知道也行。”
广播对这番言论置之不理。
江珩站起身,唇角绷得紧紧的:“你这样很不礼貌,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可不可以不参加?”
广播滋滋啦啦地响了一声,依然不作回应,仿佛在表达自己对众人的蔑视。
江珩抿了抿唇角,抬脚踹翻了广播,然后一脚踩了上去,他声音软和地又问了一遍:“可以不参加吗?”
广播断断续续地响了几下电流音,像是被江珩踹怕了般,怂了吧唧地老实回答:“不可以。”
江珩失望地挪开脚:“可是晚上我想好好休息……”他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如同一个没能吃到糖的孩子。
顾瑾谚跟到江珩的身旁,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广播,抬脚踩上去。
“不可以?”他皱着眉头,本就冷得天寒地冻的脸此刻更是冰霜千里。
广播又响了几下,机械地重复道:“不可以。”
听起来颇有点生无可恋的意味在里头。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那群玩家忽然间萌生了点同情。
顾瑾谚胁迫未果,把脚从广播上放了下来,转脸对江珩说:“看来真的不行。”说话间,语气居然有些奇异的温柔感,让后面的玩家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珩垂头丧气地应了声,很快又重打精神:“你说的娱乐项目是什么?”
广播不敢不应:“娱乐项目每晚不定,只有开始后才能得知。”
似乎是怕又被踩,广播回答完江珩的问题,又倒豆子似的把所有能说的都给说了。
“钟声一旦响起,就意味着娱乐项目即将开始。”
“若在场各位中,存在缺席情况,钟声将一直持续,直至全员到齐。”
“若钟声已持续一个小时,人数仍未满足,钟声将招来过往之物。”
连续说了一长串后,广播再次安静下来,并且迅速地切断了自己的电源,一副再也不想回答他们任何问题的模样。
“过往之物?”江珩念道。
顾瑾谚沉吟:“医院里的过往之物,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瑾谚的视线扫了一圈:“比起这个什么破娱乐项目,能先告诉我,这些人,还有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都是来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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