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离去的白季,不少人的眼神有些错乱。
这个初赛积分第一并且口出狂言的家伙,难道是不准备参加决赛了?
然而无论别人怎么看,白季的身影已然远去。
在魏言所在的高台上,一众来此旁观的王朝官员也是看着远去的白季背影,默不作声。
在他们眼里,平西王之子的事情不是一个秘密。
魏言心中也是有些焦急,看了看白季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后一个被帘子遮住了的座椅上的人影——那是她的父皇。
这个决赛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可他怎么就这么冲动,上了人家的当呢?
然而在决赛开始的那一刻,战棋的虚拟战场上,已然出现了各个棋手的出生地。
随之,就是些许的议论,在场下围观人群之中涌动。
“快看!还是有十个人!”
“哎?是啊!那家伙没有弃赛!”
“大天元位!有人以大天元位开局!”
“什么?谁胆子这么大,以大天元位开局?这要是被发现,就是被围攻的死局啊!”
“是啊,大天元位资源最多发展最快,且易攻难守,没人会让选择大天元位开局的棋手发展下去的!”
“是不是那个初赛积分第一的家伙啊?也只有他才会这么猖狂。”
“也是!如果真的想要以一敌九,那就唯有大天元位开局,才有半分希望!”
“可他能撑得住前期的快攻么?”
“无论是谁,选择大天元位开局,都太过冒险了。”
魏言看着那一片虚拟战场,眼神有些发愣。
是他!
他并没有放弃比赛。
可是……
凡是参加战棋比赛者,无一不是需要全神贯注,哪里还能有半点分心。
他怎么还能四处乱跑啊?
“报!那位白家棋手持了柄重剑,已经奔往正越门了!”
他想干什么?
难不成还想在帝都动武?
魏言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快派人去拦住他!”
“不用了言儿,青锋军已经守在那里了。”
身后,来自父皇似乎完事皆在掌控的声音,缓缓响起。
魏言身体一顿,又缓缓软了下来。
她知道,事情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
正越门下,一伙百人青锋军队伍,静默而立。
为首的尉官,甚至是白季认识并且交过一次手的楚瑜。
在其身后的处刑场上,高高的桅杆上,正吊着一个浑身素白的身影,在高空的微风中,随风摆荡。
而在刑场上平日里行刑官所坐的椅子上,平西王之子正依靠在其上,双脚搭在身前的桌子上,半斜着椅子,神色惬意。
这里是帝都平时执刑的地方。
当然,用到它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空闲的。
此刻,白季背负重剑的身影,缓缓走近。
计划成功了一小半,但是还是无法让他沉重的心境发生什么改变。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肉体上的一拳,以及自己精神上的蔑视和人前的意气风发,都是为了刺激这位冲动易怒的平西王之子。
诱使他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比如现在。
本来只是被少数人知晓的事情,如今,传遍全城。
帝都人是骄傲的。
帝都是大夏中心。
帝都人的眼里容不下任何鬼魅。
没有人可以在帝都触犯律法,违者,天子尚与庶民同罪。
今天这个万人空巷的场合,是白季唯一翻盘的机会。
在初赛积分第一并且放出狂言的自己,身上有着足够的目光注视。
而很多时候,注视,就是力量。
此刻,有无数帝都百姓的目光,都看着这里……
其次,即便自己占了大义,帝都却也不可能完全不管这平西王之子。
白季需要为他们考虑到一条借坡下驴的可能性。
而青锋军乃帝都每逢盛事之时的警备和仪仗队。
若是有什么变故,由这么多军容整齐的青年人出面,总是一个极佳的宣传形象。
有人来拦自己,那么就一定是青锋军的军阵,而非单独的一个王朝高手。
在触犯众怒,民心所向之际,王朝也需要一个对平西王起码的交代。
而这个交代,就在于看起来自己绝不可能战胜的青锋军战阵之上了。
单独一个名宿高手,正面对战,自己绝无半点胜算。
可是如果是面对连名宿高手都不敌的青锋军战阵,自己却反而有了半点机会。
机会——就在于魏言所说的传闻之上。
既然触发了面板的见闻系统,那么就证明其真实性。
所以面对由一些武境三四重的尉官组成的战阵,白季反而有了一线机会。
要在决赛中击败所有敌人,并面见兵圣残魂获得传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要正面击溃眼前的百人战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本绝对没有半点可能性的事情中,被白季撕出了一道缝隙。
没有希望的事情,白季不会去做。
可如果有那么一丝的希望,白季就愿意一搏。
……
“白少庄主,回去吧,今天我们不能让你过去。”
远远的,楚瑜就高声喊道。
走到阵前,白季仰头,看着不远处那个被吊在桅杆上的素白身影。
说起来,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位花魁水心姑娘,长得什么样子呢……
一定很好看吧。
白季缓缓放平了视线,看向了眼前的百人军阵。
“我要放她下来。”
楚瑜面色僵硬地喊道。
“职责所在,我们不能放你过去。”
“她犯了什么错?”
楚瑜面色一窒。
花魁水心没有犯错。
所以他答不上来。
“她没有犯错。”
白季替他答了出来。
“没犯错为什么会死?”
“没犯错为什么会被曝尸?”
“告诉我,为什么?”
白季一步一问,最后,已然走近了百人军阵。
“谁说没有犯错,她在我面前自尽,惊扰到了我,这难道不是罪过?”
远远的,来自于平西王之子的声音,得意地响起。
白季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就杀了她?”
平西王之子冲动归冲动,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在所有人面前承认。
“她是自尽,与我何干?”
“她是被杀!”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道铿锵的声音。
一袭黑衣的林牙,自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有证据。”
林牙走出人群后,缓缓走近白季身边,平静地看着离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百人战阵的平西王之子。
借由气力增强的声音,轻易地传出去很远。
“四月十八日晚,酉(you三声)时一刻……被溺死于木盆之后,连人带盆,被扔下窗外的金水河。人,是你杀的。现场有水心姑娘挣扎的痕迹、所有人证物证,我都有。”
林牙静静说完后,顿时引起所有围观看热闹的帝都百姓一片哗然。
花魁水心姑娘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人,起码在帝都的大部分人,即便没有亲眼见过,却也是在茶余饭后听过。
被人杀害,如今又被曝尸于白日之下。
这种不公正的待遇,瞬间引发了他们的怒火。
平民与权贵之间的抗争,无时无刻不存在。
当权贵凌驾于律法之上,那么所有的平民,也就置身于巨大的不公正之中。
这对于骄傲的帝都子民来说,不可接受。
他们知法懂法,遵守礼仪,他们是大夏的中心,他们要为全天下做出表率。
他们不允许他们的国家,是如此不公正的一个国家。
“放人!”
“放人!”
“严惩!”
“严惩!”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
平西王之子微微一愣,放平了座下的椅子,面色开始有些惊慌。
“人不是我杀的!人不是我杀的!”
……
赛场之上。
消息传来,魏言瞬间知晓并理清了一切。
在这一刻,魏言双眼有些出神。
林牙口中那位侠士的形象,一瞬间跃然于她的脑海之中。
他不愿意妥协。
他不愿意等待。
从林牙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如此。
现在,依旧如此。
什么来日方长。
什么从长计议。
什么徐徐图之。
有仇,眼下就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