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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记
“既然铁矿生意这么麻烦,连姐姐为何还要插手?”曹姝璃依偎在连若涵身边,神态可爱之中透露出一丝好奇,真如连若涵的妹妹一般。
“就是,连娘子为何还要插手?”夏祥顺着曹姝璃的话往下说,笑容可掬,“可见连娘子必有所图。”
连若涵幽幽地叹息一声:“曹妹妹还没有同夏县尊成亲,就处处为他着想了,小心惯坏了他,以后他对你不好。”
曹姝璃无比仰慕地看了夏祥一眼:“若是真的和夏郎君成亲了,自然事事听他的话。不说身为女子要三从四德,只说夏郎君的聪明和眼界,连爹爹也赞不绝口,何况我一个小女子了?”
夏祥挺直了胸膛,一脸得意之色。连若涵咳嗽一声,脸色微微一凉:“哼,要是我,才不会事事听他的吩咐,凭什么?大夏律法规定,女子对夫君不满,可以和离。”
“扯远了,扯远了,要说你们的家事,回到家里再说也不迟,先说正事,先说正事!”郑好不耐烦地催促,“连娘子,好景常在是真想经营铁矿生意,还是只是为了为难广进商行?”
连若涵淡然一笑:“郑通判认为呢?”
郑好一愣:“本官又不是商人,怎会知道你的想法?夏县尊,你肯定已然猜到了连娘子的用意,快说说看。”
夏祥朝连若涵微微一笑:“以连娘子的本事,若是真的只想经营铁矿生意,大可不必截留广进商行的供货商。铁矿虽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经营的货物,却并不是稀缺货物,蒙古、太原以及燕山、太行山中,都出产铁矿。连娘子手眼通天,想从哪里买到铁矿都是小事一桩。那么问题来了,偏偏有意截留了广进商行的货源,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连娘子想要将广进商行的铁矿生意扼杀,二是连娘子想要将整个广进商行扼杀,到底是哪一种,连娘子?”
连若涵心中一跳,却依然面不改色地问道:“广进商行只不过是大夏千千万万商行其中的一个,而且还不是一等一的商行,若论规模,怕是比全有商行也强不了多少,我何必去扼杀一个远远不如好景常在的商行?岂不是多此一举?”
见连若涵还不肯说出真相,夏祥心中暗笑,却还是淡淡地说道:“话不能这么说,连娘子心系天下,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所以不能容忍广进商行为所欲为,截留了广进商行的铁矿货源,等于是断了广进商行冶炼铁器打制兵器的渠道……”
郑好脸色一变:“广进商行要打制兵器?难道要造反不成?”
连若涵也有意装傻:“夏县尊的话,我听不明白。”
“哈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连娘子真当本官什么都不懂,还是觉得本官只是一个书呆子?”夏祥哈哈一笑,他很是清楚只凭连若涵的一人之力撑起好景常在如此庞大的产业,没有可能,她的背后,必然有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为她出谋划策,好景常在身为大夏第一商行,一举一动不但影响到大夏无数百姓的生活,还会对大夏局势带来不可低估的影响,何况以前好景常在从不涉足铁矿生意,此次突然介入铁矿生意,竟是剑指广进商行,他在惊讶之余,立刻就推测出了其中必有重大隐情。
连若涵回身一看曹殊隽几人,见几人在数丈之外,正在聚精会神地算数,顾不上也听不到他们几人说话,才放下心来,又朝前走了几步,才站住身形,回身说道:“既然夏县尊真想知道真相,我也不隐瞒了,反正星王殿下的想法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卢之月也想跟上来,却被幔陀拦住了去路。幔陀也不说话,双手抱剑挡在卢之月面前,卢之月愣了一愣,摇头叹息一声,转身走开了。
郑好才不理会卢之月,他紧跟在夏祥身后,一脸疑惑:“星王殿下想要继位,天下皆知,可是星王殿下要当皇上和广进商行、铁矿又有什么干系?”
夏祥知道郑好对朝中局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是对真定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汹涌的状况一无所知,是该让郑好知道一些事情了,否则万一他被崔象、高建元等人利用,一头栽进了河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夏祥朝前一跃,跃过一条宽约三尺的溪水,来到荒地的空地之中。其余几人也纷纷跳过溪水,连若涵手提裙裾,一跃而过,郑好更不用说。只有曹姝璃微一迟疑,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夏祥,夏祥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援手,幔陀却伸手一挽曹姝璃胳膊,带她跃过了小溪。
几人离李持、郑明睿和曹殊隽几人更远了一些。
“就是,就是,星王殿下要当皇上,和广进商行、铁矿又有什么干系?”连若涵之所以迟迟不肯说出真相,就是想考一考夏祥,想要知道夏祥是不是能够看清眼下的局势。夏祥初入官场,又远离京城,人在真定,困于诸多事务之中,让她微微担心夏祥会不会因此而迷失方向。
夏祥眯着眼睛抬头望天,天空一碧如洗,有几朵白云飘浮其中,犹如洁白的花朵,让人心旷神怡。空中还有一群大雁飞过,发出阵阵鸣叫。
众人都不说话,等了片刻,夏祥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星王殿下志存高远,虽有鸿鹄志,却还要落在实处才行。若要继位,当有三种法子可行,其一,皇上病重不治,传位于星王。此为上上之选,兵不血刃,平稳过渡。其二,皇上病愈,星王殿下逼迫皇上退位,皇上当上太上皇,虽郁郁寡欢,却也能享尽天年。此为中策,只皇上一人受罪受苦,不殃及天下百姓。其三,皇上病愈,星王殿下逼迫皇上退位不成,发动兵变。此为下策,生灵涂炭,天下大变,不管最终谁胜谁负,少说也要十几万人丧生几十万人流离失所……”
“星王殿下不至于为了皇位而发动兵变吧?”郑好摇了摇头,不是很赞同夏祥的推断,“星王贵为王爷,是大夏五名一字王之一,即使不当上皇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况且候相公又对星王殿下言听计从,不是皇上胜似皇上,星王殿下何必非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发动兵变起事?当一个太平王爷多逍遥自在。”
“郑通判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曹姝璃一脸天真的表情,“郑通判又不是星王殿下,怎会知道星王殿下不想当皇上?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郑好顿时反驳:“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夏祥也哈哈大笑:“你二人都不是星王殿下,安知星王殿下没有问鼎皇位之心?星王殿下虽贵为王爷,却不甘只当王爷。王爷和皇上,虽一个是千岁一个是万岁,却还是有天渊之别。就如郑通判和崔府尊,虽通判是府尊的佐官,却是差了许多。”
郑好想要再反驳几句,想了一想,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铁矿之事:“好吧,暂且就当星王殿下想要兵变起事,又和铁矿有何干系?”
“如果本官所猜不错的话,柳长亭和谢华盖就是星王殿下安插在真定的棋子。”夏祥再次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望向了远处广进商行的店铺,“广进商行就表面上是真定许和光的商行,暗中多半是柳谢二人的商行。广进商行经营的都是正当生意,酒楼、客栈、茶肆、店铺,等等,但在背后却有可能经手铁矿、马匹和皮革生意。”
之前夏祥还没有怀疑到广进商行以及柳谢二人的真正身份和目的,在遇到田不满之后,他愈加觉得付科一案会牵连出一桩惊天大案。等曹殊隽装神弄鬼让付科说出真话之后,他就更加清楚董大被逼跳河的背后,隐藏着惊人的秘密和不为人所知的布局。
再听到连若涵悍然出手截留了广进商行的铁矿货源,夏祥再不能从中得出广进商行在背后到底在谋划什么,他就太失职太迟钝了。
“大夏禁军除了京城的二十万之外,其余分散在各地,最强的禁军京城当属第一,真定府当属第二。京城禁军之中,兵力最强的就是拱卫京城的京城十万禁军,首领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叶时胜。叶殿帅对皇上最为忠心,星王殿下想要策反,决无可能。”夏祥继续侃侃而谈,京中局势,他一是听李鼎善说过多次,二是在京城期间,也曾耳濡目染了许多,来真定为官之后,更是将整个朝野局势悉心推测用心分析,做到了心中有数。
“如此,星王殿下若是真要起兵造反,从真定调兵入京,是为最上之策。”夏祥环视几人,连若涵一脸平静,曹姝璃一脸震惊,幔陀依然神色漠然,郑好目瞪口呆,他淡然一笑,“原本本官也是不信星王殿下会起兵造反,但当本官查到董大命案的背后竟是牵涉到了真定禁军都指挥使吴义东之后,本官就不得不猜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真相——星王殿下正在真定下了一盘大棋,董大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董大之外,在真定还有车马炮。若说柳长亭和谢华盖是车和马,那么吴义东就是大炮。”
郑好想要说些什么,被夏祥伸手阻止,夏祥接着说:“郑通判先听本官说完——吴义东不但从董大手中收购了十万石粮食,还暗中招兵买马,再加上柳谢二人经营马匹、皮革和铁矿生意,有粮、有人、有马、有皮革可以制造盔甲和弓箭,有铁矿可以炼制兵器,郑通判,你说吴义东不是想造反难道是想为真定百姓疏通滹沱河不成?本官再问你一句,郑通判,吴义东想要造反,他是自己要造反,还是在为谁谋划造反?”
郑好默然不语,低头半晌,忽然抬头,慷慨激昂地说道:“既如此,夏县尊为何不上报皇上星王殿下意欲谋反之事?若是夏县尊胆小怕事,不愿得罪星王殿下,本官愿意冒死上书!”
“你是想害死夏县尊不成?”连若涵嗔怪地白了郑好一眼,“星王殿下想要谋反之心,满朝皆知,又有谁敢向皇上进言?就算你冒死上书,皇上也信了此事,皇上又能拿星王殿下如何?郑通判,现今之事,只能徐徐图之,不可冒进。”
郑好愣了片刻,颓然长叹一声:“奸臣当道,小人掌权,我等只能束手兴叹不成?”
“当然不是。”夏祥哈哈一笑,豪气陡生,“星王殿下再是嚣张,也不敢此时造反,还要等候一个最好的时机。皇上应该也是知道星王狼子野心,却大权旁落,又有候平磐当政,暂时奈何不了星王和候平磐。就连南巡之事,皇上估计也是不想前来,却还是迫不得已同意南下。我等身为臣子,当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既然星王殿下要将真定当成棋盘,我等皆为棋子,就尽管放马过来,过河的卒子,只进不退,说不定也能拿下一员大将。”
“我等如何为皇上分忧?”郑好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郑某虽不才,却也有报国志,不愿和崔象、吴义东等人同流合污。”
夏祥点了点头:“为皇上分忧本是我等分内之事。你我同朝为官,一个是真定府通判,一个是真定知县,若能联手,可保真定百姓平安。连娘子执掌好景常在,可为真定百姓谋福。”
“这么说,我们若是联手,就可力抗崔象、吴义东之流了?”郑好击掌叫好,“好,太好了。不过夏县尊还是没有告诉本官,连娘子截留了广进商行的铁矿到底是有何所图?”
“笨。”幔陀再也忍不住了,奉送了郑好一个大大的鄙夷的眼神,“截留了广进商行的铁矿货源,广进商行想要打造兵器,就难以为继了。”
“原来如此。”郑好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丝毫没有因幔陀口气的不恭而生气,“不过连娘子若真是为了不让广进商行继续打造兵器而截留了铁矿货源,连娘子当真是为国为民的大商。请受郑某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