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黄粱南柯皆梦境断壁残垣是危城(中)
“陪你摔下悬崖的那几人多少都伤了筋骨。
因为山中缺少断续良药,我便提议先将金吒兄弟送回陈塘,并把国师一行转移到物资相对充足的国内城。
瓠姑娘和殷姑娘本来一直不肯走,非要等到你的消息。
后来还是郦爵爷劝说,说是既然未见尸体,多半是被天宗劫持,应该去外面打探消息。
全都靠他连哄带骗,两位姑娘这才肯上路。
西去国内城的犬队还不曾返回,更多的消息要过几日方能知晓。”
庆云听说当时的失踪人口原来竟是自己,颇为诧异,
“那我又是如何来到了这里?”
萧锋挑了挑眉,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郦爵爷他们在此修养了七日,都未等到你的消息。
可就在他们走后三天,有采药人在山洞中发现了庆宗主。
当时庆宗主的样子……”
萧锋顿了顿,似乎是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措辞,但显然尝试失败,只能含含糊糊地将这一节跳了过去,
“总之当时宗主身边生了篝火,却无人照应。
村中的萨满说,这是白山黑水对于犯有重罪的萨满的处罚方式。
所谓功过相抵,交由天自决的意思。
但蹊跷就蹊跷在那堆篝火。
理应是柴尽焰枯,若不是一直有人添柴,宗主此时焉能在此?
为了找到添柴人,部落里又派人人在原地蹲守了几天,却毫无所获。
依我看来,庆兄弟当时必是遭天宗劫持,
但是天宗内部对于庆宗主的处理方式似乎起了些争议,最后被迫采用天自决的办法。
而且,其中一定有人是真心想保宗主性命,却又不愿现身。
目前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至于细节和真相,
恐怕只有找到那名添柴人,才能有结论。”
庆云认真听着萧锋讲那干柴烈火的故事,努力回忆着昏迷时干柴烈火的感觉,心中疑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纠结了。
萧锋拍了拍庆云的肩膀安慰道:
“活下来就好,先别想太多。
我正准备派出斥候去追郦爵爷,将你未死的消息报知。
你先在这里安心养伤,身体好些了,再回去不迟。”
庆云知道同伴都已经安全,心中大石落地,
他知萧锋说得在理,初时不住点头,可又忽然发现了某些措辞当中的微妙,猛地抬头问道,
“萧兄派出人手……?萧兄在此已有势力了?”
萧锋赧然一笑,
“噢,这个啊。
的确,因我曾经走南闯北,算是有些见识,
确实得到了述律主母的重用,眼下已经是梦窥城中的大对卢了。
他们将王姑娘的坟立在了萨满墓群中,供全族公祭,
萧氏长老又找到我重修家谱,并一致表示愿意奉我为家主。
我若依然不识好歹,那就有些矫情了。”
大对卢?
那可是关外部族中地位仅次于族长的称号,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庆云急忙恭喜。
庆云习惯性地向腰间一按,却按了个空,猛地想起了自己地配剑,于是便向萧锋询问自己随身的物品可被寻得?
萧锋则告知他的佩剑干尝断无恙。
此剑当日脱手,遗留在了雪崩现场,已被述律族人收回。
但是其他东西则多半遗失,包括雷切圆盾也已不知所踪。
庆云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性命尚在,配剑未失,死里能够逃生,便又觉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了。
于是他便听从了萧锋的建议,安心养伤,等待西去国内城的犬队回返,带来使团的最新消息。
可是这一等就是十日,庆云心头不免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白山到国内城,按照雪地行犬的速度,大约需要七八日,一来一去,不过半月。
而今已经过了二十天左右,怎会依然杳无音信?
萧锋笑他多疑,想是队伍在国内城耽搁了些时日,无需慌张。
可是又过了五日,还是没有收到犬队的任何消息,这下连萧锋也坐不住了。
庆云行动业已无碍,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萧锋只能另筹了一辆犬车,配了司犬和向导,准备将庆云一并送去国内城。
自黄龙覆灭,国内城毋庸置疑,已经成为白山黑水之地的第一大城。
可是庆云所看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这座城市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车至近郊,处处焦土,满眼残垣。
赶车的师傅寻了当地人打听情况,这才得知自国内留守箕霸将军私自动用虎符跟随二皇子带兵北上以后,国内城中又接连出现了不少状况。
亲太子的几名将军接连无端暴毙,成为了内战的导火索。
城中剩余将领分作两派,整日厮杀,已经持续了一月有余。
支持太子的将领为了保障太子本人的安全,已经将太子转移到南方平壤城去了。
两位皇子相继离城,城中势力再无顾忌,光天化日,当街巷战,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起初太子派还占有上风,但是自羽陵部忽入国内城,战局发生了大逆转。
近日亲太子的势力已经在城中被割裂为几处据点,只能负隅顽抗,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
庆云曾经与二皇子打过交道,知道此人难缠。
二皇子擅自策划了黄龙行动,欲彰其威。
哪知箕霸将军的部队损失惨重,这件事终究难以向高丽国主交待。
但不料他竟然胆大如斯,竟然发狠将事情捅破!
监国的太子无法平息事态,灰溜溜地逃去了平壤城……
虽然从道义上来讲,太子稳占上风。
但是从实力上来讲,二皇子已经证明了他的非凡。
这是一招险棋,却也是唯一的活棋。
而今高丽国主志在统一半岛,自己这一代若是不成,终究还是希望继任者能够将大旗扛下去。
因此高丽需要强主,需要真正有能力的领导者,这样才能保持高丽版图不断扩张的势头。
虽然统治者大多是满口道义,坚守所谓长幼有序的传承,但那只是为了争取国民感性面的作秀。
在真正面临选择的时候,他们则采用一套更加理性更加残酷的规则——胜者为王。
汉景帝逼死太子,另立刘彻,成就两朝明君,用的就是这一套逻辑。
不过庆云对这些番邦内耗的狗血剧情并无兴趣,他所关心的只有魏国使团的安危。
他四处打听是否有人看见一月前有犬车车队经过,
车中载着不少伤员,想来应该十分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