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眼里的迷茫、困惑瞬息间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震撼和佩服。
乾星之上寸草不生、生机廖廖，天灵族当年被人族放逐到这里，想必一定是绝望的，若是天灵族中没有大能发现地底深处可供族人生存和修炼，恐怕整个天灵族早就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就算知道地底深处能够生存和修炼，要在这不知多深的地底开辟处如此巨大空间，又需要付出多少族人的性命？
他双眼眯起，似乎看见四周的霞光之中，铺满密密麻麻的天灵族修士，耗费数万年时间，将地底深处挖空，终于找寻到族人生存和修炼之地。
忽地，他终于明白。
天灵族如此，其他地灵族、妖族等等岂非也是如此？
难怪七族对于人族的怨恨从未停止过，也难怪就算人族顶尖修士虽然能勉强压制七族，但星空境之下的厮杀从未停止。
“嘿嘿！怎么？很是佩服？”前方三丈处凌空而立的加登忽地转身过来，似乎捕捉到他眼里的瞬间消散的一丝敬佩。
为了生存，无论是何种生灵，能够做到这一步，绝对都会令他佩服。
所以他好不掩饰，面色肃然，拱手说道：“佩服之至！”
言语间，毫无任何做作，诚恳之极。
加登眼里精光一闪，但却转过身去，开口道：“先辈大能的绝望，我族前仆后继的族人为此付出的性命，岂是我等能够想象？”
易恒双眼凝视他的后背，不知如何回话。
这乾星上的岩石之坚硬，他与九五二四深有体会。
仅仅是开辟出五丈深的石洞都已如此艰难，又岂能想象出开辟如此广阔的空间之难？
“又岂是一句佩服之至能够释怀？”
加登声音略显激昂，但听在他耳里，却不觉刺耳，反觉有些苍凉。
“为了生存，为了能够修炼，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哈哈，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外族人都要体会一次，你们，自然也不例外。”
易恒心脏猛地收缩，余光之中，右侧九五二四藏在宽大道服中瘦小的身躯同样震动。
“为了让我族修士不至于忘记先辈开辟之功，更是为了不让我族修士忘记当年陷入灭族之绝境，这里，没有规则，只有杀戮！”
加登低头朝下方看去，仿佛万丈之下的地面，不是微弱的星星点点光亮，而是无休无止的修士争斗。
“这种杀戮虽然让我族修士越来越少，但实力却越来越强，不然，你以为人族坐拥祖星那等修炼圣地，怎会越来越羸弱？”
易恒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心里忽地闪出一个想法：“难道那大能认为天灵族越来越强，以为天灵族一定另有秘密，其实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天灵族这种相互杀戮带来的强大？”
若是如此，那是否已经完成了那大能的任务，可以打开腰间的玉简？
他再次忍住右手伸向腰间的冲动。
他已经忍了很多次，哪怕在一人独处的时候，都全力忍住未曾打开腰间的玉简。
因为他知道，打开了玉简，就是接受了大能的任务，那等大能所谋划的事情，又哪里是他这种修为浅薄之人能够参与的？
“你俩也看到了，就算我在这里，都会有受伤和被杀死的可能，你俩就算是黛丽丝的第一批仆人，也得在这里活过四年，哈哈，去吧，去体会我们当年的绝望。”
加登似乎越说越激动，猛地转身朝两人大笑。
易恒只觉三丈之外的加登身形猛地变得更加高大威武起来，一道道凌厉的气息从他笑声中扑面而来，将他和九五二四的身形冲击的摇摆不定。
他稳住心神，心知眼前此人修为虽高，但此时定然是想起天灵族当年被人族驱赶到这里的绝望，故而心里充满怒气。
此种情况下，一个应对不好，恐怕立即便有杀身之祸、性命之忧。
故而他赶紧低头弯腰，面上恭敬之极，眼里不敢流露出半分冤枉和怨恨。
余光中，右侧的九五二四似乎比他还要过分，只见九五二四低头拱手躬身几近跪倒一般，还凄声高喊：“前辈，我虽是人族，但也被放逐至此，从今往后，便不再是人族，愿为黛丽丝效劳......。”
右侧传来的话让易恒大为尴尬。
虽说活着是当前的第一要务，但也不必如九五二四那样过分。
什么效劳终身、死而后已等等，一连串表忠心、甘为仆的话语肉麻之极。
但似乎加登很喜欢听，身前凌厉的气息渐渐变得微弱起来。
“你有此种想法很不错，想要为黛丽丝效劳前提是活过四年，你呢？”
易恒身形猛地一震，急急开口道：“晚辈自然也一样！”
“哼！好自为之......。”
加登冷哼一声，“之”字刚落，人已消失不见。
六息之后，两人似乎确认他已离去，缓慢抬头，面前空无一人。
万丈之下，仍是星星点点亮光，地表边缘，仍是霞光四射，似乎永不熄灭，万丈高空，仅有他两人凌立。
易恒朝右侧望去，正好九五二四也扭头朝他望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但这一次并没有一触而分，他从射来的眼神中看出微微显露的阴狠。
但他面不改色，心里冷哼一声，正当他以为同之前一样不会有任何交流时，却料不到九五二四竟然率先开口：“晚辈自然也一样！道友真卑鄙！”
他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这是他刚才回答加登的原话，不由心里暗笑一声，像九五二四那种的肉麻效忠言语他自然说不出口，刚才为了活命，还全靠九五二四。
虽然应该感激他，但此人人品不敢恭维，故而嘴角一挑道：“晚辈必效劳终身、死而后已，道友好口才！哈哈！”
“你......。”九五二四白皙的脸上略显潮红，两道眼神更加阴狠，但随即似乎像是想起什么，潮红消散，眼里现出嘲讽之色道：“看道友刚才的样子，似乎真的相信这空间是天灵族开辟出来的？”
易恒本以为要跟他争吵一番，料不到他话题瞬间变换，此时闻言，来不及思索，脱口问道：“莫非不是？”
九五二四面上现出得意之色，昂首道：“是，当然是！”
“那......。”
“确实是天灵族所开辟，但并非如他所说的为生存！”
易恒面露奇怪之色，暗自思索，思索的不是天灵族开辟此处的原因，而是为何九五二四知道得那么多。
九五二四似乎在等他接话，两息后，他才奇怪地问道：“那是为何开辟如此空间，难道是闲得无事？”
“开辟此空间，对于天灵族的实力自然有莫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易恒心头一紧，只要对于实力的提升有好处，那自然不容忽视，不过瞬间，他又陷入迷茫，莫非那大能怀疑天灵族实力提升迅速，竟然真有其他原因？
九五二四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眼里的嘲讽变成戏谑道：“九五二七，我为何要告诉你？”
忽地冒出来的九五二七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但随即低头看看胸口上的白色的字“九五二七•黛丽丝”，心里便又释然。
九五二四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莫非他竟然是故意来到此处？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整，肃然问道：“道友需要什么？”
“哈哈！还不算蠢，你，如何从生死台上活下来的？”
易恒眼里精光闪现，声音略显生硬：“这对你很重要？当然是凭运气！”
“哼！运气？运气算个屁！你不想知道此处的秘密？不想知道炼体决进阶的秘诀？”
此话一出，易恒止不住心脏“砰砰”乱跳，此处秘密，炼体决进阶的秘诀，无论哪一个，都令他难以抗拒。
知晓此处秘密，说不定不仅能活过四年，也许更能提升实力，同样，知晓炼体决进阶秘诀，一举将炼体决四层进阶到五层，实力同样大增，活命的机会更加大增。
但，说凭运气活下来，九五二四绝对不会相信，难道要将灵魂的实力暴露出去？
其实他心里真的认为能从生死台上活下来确实是靠运气，若非对手不是魂族，不以灵魂攻击为主要手段，换作其他对手，就算不死，恐怕也早就暴露灵魂强大的秘密。
他挣扎四五息，深吸一口气，面上现出无奈之色，开口道：“自然想知道，但奈何，我能活下来真的靠运气！”
九五二四眼神猛地一凌，用力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想看到他的心里，他唯有回应无奈苦笑。
“哼！此地生存不易，原以为道友能顾大局，交换彼此保命的秘密，但料不到道友如此固执，那就只有希望运气一直伴随道友了！呵呵，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告辞！”
九五二四话语刚落，转身便朝东边疾驰而去，他从喉咙处冒出的一个“等”字，被他生生憋回肚里。
瞬息间，九五二四带着宽大的道袍化为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霞光之中。
“后会无期？易某倒要看看，此处是何等凶险？”
他收回眼神，一句“后会无期”将他心里的豪情激起，口中低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