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杀……杀了他。”苏岚用尽全身力气吐出这句话。
她死不死没关系,只要能为母亲报仇就好了,只要让这个吸血鬼死,自己怎样都可以。
“放下她,我让你走。”男人缓缓放下手中的刀。
“呵呵,我听说圣堂的人都是一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人,没想到第一个遇到的猎人竟然是你这样的人,真是温柔啊。”吸血鬼讥讽道。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说可以让我走,但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追上来?你捅自己肚子一刀,我就相信你。”
男人缓缓俯下身,捡起刀刃对准了腹部。
“不要!杀了他!我不管怎样都好!帮我妈妈报仇!”苏岚哭喊。
但男人还是利索的把刀插进了肚子,他身子一软单膝跪地,血泊在身下迅速扩大,他抬头盯着苏岚,认真道:“小姑娘,放跑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活下来,下次自己去杀他不就好了?”
“哈哈哈!没想到还有你这么蠢的猎人!”
吸血鬼狂笑着冲了上去,几道白影从门口掠出,白光闪耀在吸血鬼周围的空气中,他在冲刺的半途被细分为碎块,像是被丢弃的腐肉般掉在地上,堆积成一滩。
一群白衣胜雪的圣堂武士走了进来,将苏岚团团围住,关切地问候。
肚子上插着刀的林腾孤独地跪在外围,只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帮他急救。
后来,那个男人成了她的老师。
从他那里,她学会了怎样用刀,怎样在夜里和敌人战斗,怎样利索地将吸血鬼肢解。
“你不是想要复仇吗?你不是想要保护其他人吗?既然如此,就给我认真一点!”
“奉神明旨意除恶的人,不能惜身,更不能懦弱,猎人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兵器,你的身体不是你的身体……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陈旧的教规,都是不对的。你要时刻谨记保护自己,我们要牢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没必要成为猎人,现在你还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时而严厉,时而温柔,他的教育方针连他自己都感到矛盾,他对新人的教育方法是同僚谈天时的笑料。
圣堂中除了他,没有一个人会在击杀吸血鬼的同时企图保全人质,一个没有才能的猎人,却想做顶级猎人都做不到的事,多么可笑。
无才之人越勇敢,就死得越快,完美的英雄只存在于戏剧,现实想要除恶,就要牺牲些什么,这就是真理。
即使是他仅有的一两个挚友,私下对他的形容都是太过天真。
后来苏岚才知道,自己心目中那个英雄,在圣堂中是最弱的。
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是对他用的最多的形容词,大部分时间他都形单影只,像是白痴一样在总部里游荡来游荡去,打探那些受害者的近况。
没人会支持他那泛滥的同情心,他温柔的探听在背地里被人议论成惺惺作态。
但只有苏岚知道,当所有猎人都将空闲时间用于练剑时,只有他会抽出时间去安抚那些痛苦的受害者。
苏岚不止一次的觉得他真是太蠢了,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改变想法。
……
“就只有这种程度?乖乖去死吧。”艾达语气轻蔑,眼神冰冷。
她挥手洒出的鲜血在空中化作横扫的火焰,苏岚的右手衣服烧尽,手臂上皮肤烧裂,血水横流。
“快跑!他不是你能对付的敌人!”
林腾捂着腹部的伤口,悍不畏死地往前冲去,冲刺的同时,随手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刀,朝艾达劈下。
刀刃被弹开,但男人还在往前冲锋。
猩热的夜风带来空气中那一丝腥甜,花香、焦味和血味混在一起,钻入林腾的鼻腔。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腾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出色的猎人,虽然是一个小队的队长,但手下只有苏岚一人,身为队长,他的才能却被苏岚全方位碾压,这很奇怪。
其实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苏岚要跟在自己身边,明明她是圣堂中很罕见的神术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妮子为什么一直要跟着他,但他真的很开心。
就算是被其他人说是靠手下吃饭的软饭队长也无所谓,所有被他带出的弟子中,苏岚是最优秀的一人,一路见证她一步步成长,他很欣慰。
苏岚……你已经是超越我的猎人了,你能保护更多的人……活下去!
师父理应成为弟子的台阶!
你会成为一个杰出的吸血鬼猎人,一定会!
林腾的手摸向腰间的炸药,这个炸药威力虽然不大,但靠着特殊的成分,近距离爆炸能严重腐蚀对方的身体,若是自己能和血月魔女近距离接触,就能对敌人造成的创伤,争取到苏岚逃跑的时间!
苏岚愣了一瞬,她忽然面目狰狞地挥刀,割断了林腾腰间炸药的固定带,如一阵风从林腾身边掠过。
“这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她的怒吼沙哑艰涩。
苏岚紧咬牙关,灼热的风让她止不住流泪,她从来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清楚自己的内心。
她早就该回想起来,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去做的圣堂猎人。
消灭吸血鬼,拯救人类?
成为圣堂猎人,接受神明的荣光?
亦或是杜绝像自己一样的悲剧?
这些高大上的原因,的确可能是苏岚成为猎人的理由之一,但也可能不是。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谨记林腾的训言,用性命保护他人的同时,也保护自己。
但苏岚一直很怀疑,林腾说的话真的都是对的吗?
一个不以身作则的老师所说的话,真的有信服的价值吗?
这个天真的家伙拼命保护着其他人,却从来没想过保护自己。
不管是十五年前那漆黑的小房子里,还是现在,他都同样口是心非。
口口声声说着要猎人也要爱惜生命,不要将自己当做兵器,到头来最不爱惜生命的却是他自己。
灼热的风中,苏岚终于回忆起自己和林腾的初见。
那一天,昏暗的房间里,那个重伤的男人神色平静地跪在人群的外围,孤独地为自己疗伤。
没人给他应有的荣誉与尊敬,甚至连他自己都已习惯了这种不公,没有不甘,没有颓废,只是固执死板地执行自己可笑的原则。
在他眼中,大概那就是正义吧。
当他竭尽全力地保护其他人的时候,却从来没人想到去保护他,甚至于他自己也是如此。
老师,你的正义的确愚蠢,即使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份正义绝不可笑……因为,我就是被您的正义所拯救的啊。
既然没有人来保护你,那么就让我成为你的守护者!至少在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