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经纪人被紧急请到了节目组的录制现场。
“尽力了。”
公关部部长身经百战,第一次无从下手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办法……”
“怎么就没办法了。”管家和这些人商量得好好的,“不是说好了靠后期剪辑吗?”
公关部部长:“是。”
“把所有他们俩腻歪在一块儿的镜头剪掉。”
段明出主意:“所有单人镜头穿插风景,别连在一起。”
公关部部长:“剪了。”
段明:“后期制作的时候尽量引导一下,多加些两个人不默契的暗示。”
公关部部长:“加了。”
管家补充:“找个单身十年的剪辑师,带着怨气剪。”
公关部部长:“找了。”
管家莫名其妙:“还有什么问题?”
公关部部长长叹:“只剩七个镜头了……”
……
节目组不是没有努力过。
一个剧组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主持人不敢反抗,昧着良心从一个被窝里分别请出了两位不熟的嘉宾。
起床拍不成,只能营造勤奋早起的人设。
摄制组在外面兢兢业业拍了两个人的晨间画面,镜头才三秒钟没盯着,第一次用剧组准备的锅灶、险些被溅起来的油点烫到的梁先生就挂在了霍总的手臂上。
物资匮乏且起了个大早,几组嘉宾都在清汤寡水的早餐里痛不欲生,被香气扑鼻的烤吐司片煎午餐肉和黄澄澄的溏心蛋馋得满地乱窜。彻底没人再配合节目组,当即赖在四号房间又朵颐了一顿。
吃人嘴短,跟拍导演从山上下来,也没抹开脸再提醒梁先生和霍总保持距离。
“一上午的镜头。”公关部部长悲从中来,“只剩七个……”
“……”管家深吸口气:“我去和梁先生说。”
公关部部长抱着一线希望:“还有霍总——”
公关部部长迎着管家的视线,沉默半晌,含泪嘱托:“请您务必去和梁先生说。”
管家对这种局面倒不是没有预料,可也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按按额头,找大家在茶园里分别采茶的机会拦住了梁宵。
梁宵没料到能见管家,拎着竹篓,有些惊喜:“您怎么来了?”
管家劝惯了梁先生不要脸,风水轮流转,陡一倒回来劝,反而有些无从下口:“来看看您……”
管家尽力迂回着搭话:“您和霍总都还好吗?”
梁宵点点头,回身看了一眼:“我还好。”
管家愣了下,仔细看了看他神色,忽然紧张:“霍总怎么了?”
梁宵摇了摇头,低声同他打听:“您知道这附近有个栖石寺吗?”
管家没听过,茫然摇了摇头。
霍家先生夫人出门未必会把人带齐,梁宵点点头,没多问:“我下午去一趟,您帮我陪陪他。”
管家听得皱紧了眉。
梁宵不是大惊小怪的脾气,一旦这样嘱咐,就说明霍阑的状况确实不算太好。
明明说好了保持距离,今天上午梁宵反常地跟霍总待在一块儿,只怕也未必只是因为忍不住。
“您能细说吗?”管家低声,“我们不跟霍总通气,您说一下,我们去查……”
“我知道的也不多。”梁宵微哑,“只知道他父母当年去过,再多的也不清楚了。”
管家腾起个念头,愕然:“是霍总和您认识那年吗?那年他父母确实去了江南——”
梁宵点点头:“求了什么?”
管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心下沉了沉:“同命符……霍总很不喜欢这个。”
虽说大抵只是巧合,但先生和夫人在空难中一同离世,却也极微妙地契合了生死同命的批文。
“我们一直为这个不舒服。”
管家至今依然忍不住意难平,这些话又无论如何不敢说给霍阑:“那时候霍总已经有了生命危险,先生夫人离得那么近,居然一点都没管过……”
梁宵摇头:“他想的大概不是这个。”
管家愣了下。
“他想的……应当很简单。”梁宵扯了下嘴角,“他只是很想再见他的父母一面。”
原本是有机会见到的。
霍阑一向心事重,动辄容易进死胡同,想的事又总不肯说。梁宵固然清楚霍阑不是囿于过往的脾气,却也拦不住他什么事都要往身上背。
如果没人管,霍阑倒也并不会被这些压垮,只会一板一眼地惩罚自己、一板一眼地反省思过,再一板一眼往下走。
霍阑甚至不会为这些过往多难过。
能允许自己难过,已经是霍阑对自己难得的宽宥了。
管家胸口发紧,低声:“您是因为这个——”
“也不是。”梁宵猜到他要说什么,无奈笑笑,“我不舍得。”
管家愣了下,看着他没出声。
“波折坎坷,好容易都熬过去了。”
梁宵:“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舍得再扔下他一个。”
管家眼眶蓦地一酸,想说无数话又都咽了回去,哑声:“多亏您……”
梁宵摇了摇头,收拾好手头的茶叶,又同管家多交代了几句,回了集合点。
清明雨前的茶才是品质最高的时候,雨水一多,茶芽长成嫩叶,就已经没了风味,等到五六月份,几乎已经彻底没什么好茶。
现在的茶园也有不少和旅游业联合开发,让游客来亲手体验采茶,额外再添一笔收入,摘坏了也不算多心疼。
“大家都做得很好。”
尹驰这两天受多了刺激,再看几个簸箩里惨不忍睹的茶叶,心态已经好了许多:“晒青还要一定时间,下午大家自由活动,晚上我们再统一回到老宅录制……”
尹驰走到最后一个簸箩,笑笑:“拿错了,不用把茶工的也拍进来。”
梁宵正拿藏着的嫩叶逗霍阑高兴,闻言举手:“尹导,是我的。”
尹驰愣了下,仔细看了看,再抬头看梁宵的目光已经有些震撼。
梁宵还没解释清自己带电|棍的事,被他这样错愕盯着,咳了一声,提前补充:“我还会炒青和团揉。”
节目组原本还想拿制茶步骤给嘉宾们设置不少难关,措手不及遇着了内行。尹驰紧急记下了要调整环节,沉稳跟梁宵套话:“您还会什么?”
梁宵想了想:“银枪锁喉,胸口碎大石。”
尹驰:“……”
霍阑毕竟还有些良心,听不下去,把勤勤恳恳欺负节目组的梁宵捞走,提前领回了房间。
“这个真不会。”
梁宵担心霍阑又多想,再替他脑补出什么落魄少年omega当街卖艺的凄凉人设:“我瞎说吓唬他们的。”
梁宵边说边退,绕着霍阑解释:“增强综艺感,营造节目效果……”
霍阑还不至于连这种也分不出,无奈看了他一眼,伸手扶稳梁宵:“小心些。”
梁宵踩稳当,笑了笑。
下午的自由活动大致分成了三组,他和孟飞白、苏蔓俞枝几个去栖石寺,导演组也准备一起去踏青。江平潮和经纪人留在房间看电影,霍阑难得清静,要留在房间里把公司这几天的工作处理妥当。
摄像头都在山脚下等着,梁宵拽着霍阑的袖子,晃晃荡荡踩着路沿走:“工作多不多?”
霍阑摇了摇头,手臂稍稍施力,扶着他站回去。
最要紧的过渡阶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许多事并不是非他不可。昨晚梁宵睡后,他也挑了些稍紧些的文件批复过了,今天无非只是日常处理些杂事。
梁宵昨晚睡得沉,半夜醒了也没能醒透,发现他还没睡,一定要给他做电脑桌。
霍阑拗不过他,只能配合着把电脑放在梁宵脑袋上顶了一阵,发现实在没什么心思再处理报表,索性将电脑挪开,顺利抱住了一只睡懵了软绵绵热乎乎的omega。
霍阑格外喜欢梁宵这样迷糊混沌的时候,又担心说了惹得梁先生恼羞成怒不好好走路,只暂且按了回去,将他扶稳:“有事?”
“不算。”梁宵还不知道他们霍总脑子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忽然有点不想去了。”
霍阑微怔,抬眸看他。
“不想去了,想在家陪你。”梁宵仗着没有摄像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敢说,“探索一下新场景,温泉……”
霍阑扶着他的手臂稍一较力,将梁宵捞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
梁宵对他们这种身强体健的alpha一向不很能理解,飘飘乎乎被抱实,本能盘住了霍阑,跟着抬头。
“我没事。”霍阑说,“不必担心。”
梁宵张了下嘴,讪讪:“这么明显吗?”
霍阑摇了下头,把梁宵在怀里抱稳,没再放手,穿过翠叶如洗的茶园回了房间。
他并不很擅长发现这些,所以当年在江南,甚至一次都没来得及真正注意过。
他在少年时,满心都只想得到父母的承认。埋头刻苦学习试图考个好成绩也好、想走上母亲曾走过的路也好……直到昨晚之前,他怀抱着梁先生省视自身时,才发觉这些年来,他对这件事或许都从没真正彻底释怀过。
凡是他走不出来的任何事,回头看时,都有梁宵一口气不肯松地死守着他。
霍阑合上门,揽紧手臂吻住梁宵。
梁宵还没来得及站稳,被新雪气息蓦地裹严,下意识回抱住他:“怎么了?”
梁宵动了动胳膊,在霍阑背后飞快胡噜着画圈:“心情不好?没事,我不出去乱跑了,咱们俩去江老师他们家看电影……”
霍阑:“……不去。”
梁宵煞有介事:“那咱们在家看小电影。”
霍阑:“……”
梁宵绷不住先乐了,拽着霍阑仔细看了看,在他嘴角亲了亲,顺手揉了一把霍总清冷精干的发型。
霍阑被他一搅和,胸口压着的情绪骤然泄了,一时有些无奈,把梁宵轻轻揽住:“我不会叫你再担心。”
“你越这么告诉自己,就越容易叫我担心。”
梁宵知道霍阑在想什么,耐心拉住他:“释怀不是靠逼自己逼出来的。”
霍阑蹙了下眉,没出声。
梁宵知道他在认真听,觉得这么说太生硬,引着霍阑回了房间,替他把外套脱下来:“有些事,你越逼着自己不准想,反而越忍不住想,晚上一闭眼睛,翻来覆去没完没了……”
霍阑听得微愕,看了看梁宵:“是。”
“不是能掐会算。”梁宵咧嘴一笑,“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已经算是心够大的,一旦勾起过往,也免不了辗转难眠几天,霍阑这个脾气,不辗转一个星期都不合适。
万一又勾起另外哪件事,又是一个星期。
这么翻来覆去,他们霍总要是能睡好,都没有天理。
往后两个人势必越来越忙,梁宵不放心,有心扳一扳霍阑这个内敛多思的毛病:“下午睡会儿,养养神再工作?”
霍阑轻蹙了下眉,没应声,微微点了点头。
梁宵早对他这套行为语言熟透了,知道霍阑显然不自信能睡着,也不多说,过去拿温水洗干净了手:“行了,去躺下吧。”
霍阑微怔:“做什么?”
“陪你睡觉。”梁宵看了眼表,大马金刀脱外套,“还有一个小时集合,等你睡着我再走。”
霍阑几乎尚且没能回过神,被他山匪一样威风凛凛的架势引得牵了下唇角,低声:“不必——”
梁宵:“不必还是不想?”
霍阑顿了下,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没说话。
梁宵满意点头,不由分说拽着人一块儿躺下,扯着被子裹严,囫囵抱住了霍阑。
两人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头碰头躺着,霍阑其实就已格外知足。
梁宵下午还有安排,霍阑并不准备睡踏实,在梁宵背上缓缓拍抚几次,想让他再争分夺秒歇歇,呼吸却蓦地滞了滞。
霍阑屏息强忍一阵,在清新明净的澎湃雨意里蓦地睁开眼。
“别动。”梁宵耳朵滚烫,扎在他颈间低声,“我说的话……你记着。”
霍阑肩背绷紧,抬手覆住他颈后腺体:“你说。”
“这样你记得清楚。”
梁宵挪开他的手,在霍阑唇畔亲了亲:“你要好好待你自己,该休息休息,该放松放松,不准什么时候都绷着。”
霍阑还没想清楚梁宵是什么时候带来的诱导剂,心跳急促,下意识阖眼:“我——”
“你不好好对自己,现在身体好,显不出来。”梁宵抵着他额头,轻蹭了下,“等将来老了,难道要我照顾你?”
霍阑胸口轻悸,揽紧梁宵,埋在他颈间摇了下头。
梁宵怕他钻牛角尖,拽拽他的袖子:“我肯定照顾,我就是扛不动你……”
霍阑被轻扯了两下袖口,滚热掌心翻过来,牢牢扶住梁宵的手,把人裹进怀里。
“对别人的事,你释怀不了,咱们两个一块儿背着。”
梁宵声音微微发哑:“对我的事……你不用释怀。”
梁宵从管家口中听过,小霍阑在家中那些年,曾经因为母亲的病情恶化,被父亲怎么毫不留情地叱骂苛责过。
这些叱骂如影随形,像是无形禁锢,至今依然困着霍阑。
斯人已逝,对错都无从论了,梁宵只想照霍阑说的,好好替他去上几柱香。
“不用为了让我放心……逼自己。”
梁宵吓唬他:“我就是因为不放心,才老盯着你。哪天真放心了,甩手掌柜跑了怎么办?”
霍阑倏地抬眸,定定看着他。
“……”效果有些明显过了头,梁宵张了下嘴,轻咳一声:“不跑。”
霍阑箍紧了他的手腕。
梁宵好声好气:“不甩。”
霍阑依然没松手,肩背微绷了下,垂眸把他往怀里牵。
“下回你再难受了,就来跟我打报告。”
梁宵知道怎么说霍阑最容易听进去,给他标准量化:“难受有百分之一了,就能换亲一下,百分之十,就能咬一口……”
霍阑低声:“百分之百——”
梁宵忽然隐约担心起了他们霍总将来会不会每天都觉得心里难受,念头一闪而过,没多想,大大方方:“七天七夜。”
霍阑也被他的豪气震了,微微错愕地抬眸看着他。
梁宵自觉有自己在,应当也不至于让霍阑难受到百分百的地步,在他颈间胡乱蹭了蹭:“你自己再细量化一下,回头做个表格……我签字。”
霍阑轻轻牵了下唇角,垂眸静了一阵,点点头:“好。”
“行了,快点咬一口。”梁宵已经被诱导剂折腾得不轻,闭眼拽着他,“再不咬就来不及了。”
霍阑看着梁宵微微打颤的睫尖,胸口跟着无声潮涌,揽着他靠在肩上。
梁宵催他:“快点。”
omega的腺体格外娇嫩脆弱,被标记前做不好适应防护,极容易引起不适。
霍阑从不肯轻忽,替他解开衬衫,尽快给腺体做了简易的清洁和接触适应。
梁宵闷哼一声,唔地咬住霍阑:“快——”
霍阑收拢怀抱,正要咬住他的腺体,忽然察觉到梁宵在怀里打了个激灵,整个人软绵绵塌了下去。
霍阑微怔:“怎么了?”
“……”梁宵融化:“来不及了。”
霍阑没能立时理解,摸摸梁宵已经退热的额头颈后,茫然一阵,碰了碰他颈后已经复原的腺体。
梁宵软塌塌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在格外空虚的贤者状态,心清神静灵台空明,彻底没了半点旖旎的念头。
……原来和抑制剂一样,诱导剂接触多了,身体也能自动出现拮抗效果。
梁宵已经被诱导剂莫名其妙洗礼了太多次,扼腕长叹,看了看不到十分钟的有效期,翻出特意揣在身上偷渡进来误人青春的青少年型诱导剂,毫不犹豫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问什么时候完结的朋友有点多,和大家说一下,综艺结束这本差不多就会完结,大概一周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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