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洲的牙关猛地下沉,原本只是松松的叼着烟,此刻却变成了下意识咀嚼。
直到将半支烟都嚼进嘴里,感受到烟草清苦的气息,他才反应过来,拧着眉头将烟吐掉。
赫显看的一清二楚,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许暮洲的态度来看,许家老宅想必是不知道这茬的。
许家三代单传,不可能到了许暮洲这边断掉香火,一旦许家人知道付霜的病情,他们不会轻易同意两人的婚事。
即便可以采取科学手段生育,豪门大族也没那么好说话,他们更注重风水伦理这方面,谁会愿意接纳一个身体残缺的女人当未来的少奶奶呢?
赫显的问题,令许暮洲第一时间想起沈素芳。
沈素芳对付霜敌视已久,两人的关系僵到不能再僵,一旦她知道付霜被切掉一侧卵巢,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反对婚事。
许暮洲倒是不怕她反对,反正她也管不住自己。
只是如今付霜精神状态堪忧,如果沈素芳再以此作为痛脚来攻击付霜,她一定承受不了。
赫显见许暮洲神情凝重,长长的叹了口气,试探道:“下个月霜霜就满二十岁生日了,我听她说,你们打算下个月就领证结婚,现在这情况,恐怕不适合了吧?”
许暮洲也知道,距离付霜生日,也就区区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都来不及恢复,根本不适合操办婚事。
然而,拖下去,搞不好会夜长梦多。
男人脸色凝重,举棋不定,绷着脸掉头,直直的朝病房走去。
赫显看着许暮洲的背影,又摸出一支烟,打着火,背靠着窗台,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许暮洲有顾虑,付霜有心结,这桩婚事,一时半会的举行不了。
——
付霜再次醒来时,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镇痛泵的药效已经过了,医生要求她下床活动,以免躺的久了产生血栓。
许暮洲扶着她,负担了她大部分的重量,尽可能缓慢的陪她活动。
付霜呆呆愣愣的,就像一个机器人,随着许暮洲的动作而下意识的跟从。
赫显在侧边跟着,手里举着吊瓶,一直侧眸瞧着她。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心痛之余,又有那么几分见不得光的庆幸。
这次付霜受伤,依然是谁都没通知,就连顾立东都不知道。
直到第四天,星期五下午放了学,王卉、张楚楚、李可欣三人又来医院探病了。
四天过来,付霜的伤势已经平稳多了,彻底脱离了危险,刀口虽然还很疼,但已经可以忍耐了。
三人来时,赫显正扶着付霜慢慢的走路。
公司有一场重要的会议需要住持,许暮洲原本推了,但付霜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他赶走了。
“霜霜,你好些了吗?”王卉一看见付霜,就快步跑了过来,绕到另一边,轻轻的扶起她的手臂。
“卉卉,楚楚,可欣,你们来了。”付霜想笑,却完全笑不出来。
这几天,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渐渐平静下来,接受了自己从此不再是一个完整女人的现实。
“霜霜,你瘦了好多。”张楚楚心疼的不行,一脸悲戚。
“我没事了,你们别担心。”付霜强撑着跟她们说话。
赫显只顾看着前面的路,眼角余光照顾着所剩无几的点滴。
李可欣走上前来,主动接过挂着吊瓶的竿子:“我来吧。”
赫显皱眉瞧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付霜问:“你们吃饭了没?”
“你别管我们了,我们饿不着,倒是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疼的厉害吗?”王卉机关枪似的,语速很快,语气很急。
付霜对赫显说:“阿显,你先带她们几个去吃饭吧,我去躺一会儿。”
李可欣连忙接道:“不用,不用,我们一会儿在楼下买点东西吃就好,霜霜,你累不累?累的话就回去躺着吧。”
赫显又看了一眼李可欣,皱了皱眉,没吭声。
赫显和王卉扶着付霜回病房,李可欣举着吊瓶,在赫显边上跟着。
张楚楚低着头若有所思,一进病房,她忽然对赫显说:“赫显,你能不能安排一辆车送我回家一趟?”
“回家?”
“对,我想回家。”
赫显刚想说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有心情伺候她,张楚楚就接着说道:“我家在农村种地的,养着不少土鸡土鸭,自家有菜地果园,我回家去拿些鸡鸭过来给霜霜补补身体。”
鸡鸭这些不稀罕,但在大城市,农户家养的鸡鸭还真不容易找到。
赫显一听,立即打电话吩咐备车。
很快,车子就来接张楚楚了。
王卉看了眼赫显和李可欣,再看看付霜,主动提出要跟张楚楚一起去,两个人更方便些。
李可欣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要一起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