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护卫,一个叫梁红,一个叫梁玉。
她们倒不是亲姐妹,只是幼时父母双亡,被收养以后都改了姓名。
大约两个人都常年习武的缘故,梁红梁玉的身材比寻常女子健壮不少。她们长相普通,皮肤略显黝黑,但身上自有一股英气,板起脸时,眼神犀利,生人勿近。
宋嘉月对她们没有任何的不满意。
她高高兴兴把人收下,比照秋月夏露的待遇,也直接放在自己身边。
梁红梁玉都话少,办起事情来干脆利落。
从此宋嘉月出门便会带上她们,她们会骑马、能赶车,反而用不上车夫了。
进入八月,中秋将至。
一场秋雨一场凉,夜里也慢慢有一二分的冷。
朱氏回祖籍奔丧未归,但递了消息回来,说是已经启程回邺京了。纵能赶在过节前到,可过节须得提前做些准备,这个担子自然落到宋嘉月肩上。
好在她有徐嬷嬷和管家帮忙,俞景行也会帮她看一看,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因为大部分事无须亲力亲为,一件一件梳理清楚、仔细交待下去,便顺顺当当。
毕竟不是第一年过中秋,该怎么办自有旧例可循且底下的人都有经验。
宋嘉月并没有费太多的心神。
俞景行仍旧日日要去张神医那里,宋嘉月话本也看过一摞又一摞,渐渐无趣,转而学起了叶子牌、捶丸、投壶……比起整日闷在屋子里,总归要好一些。
八月初十。
宋嘉月晨起从房间出来,便见梁红手里托着一只绒团子。
那是一只绣眼儿,体型小巧,黑喙,上体为绿、下|体为白,下颏连带尾下覆羽的羽毛是淡黄色的。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团,又鸟声婉转,愈发讨喜。
“这鸟怎么了?”
多看两眼,发现这绣眼儿似乎不太对劲,宋嘉月问了一声。
梁红说:“应是翅膀受了伤,这会儿飞不起来。”
正缩在梁红手心的小鸟配合般弱弱叫一声,声音怯怯的,听着好不可怜。
“长得可真好看……”伸手摸一摸这只绣眼儿,宋嘉月做出决定,“那就先养它一阵子,等伤好了以后再放它走吧。”顿一顿,她问梁红,“要请大夫吗?”
“不用。”
梁红摇一摇头,“我以前学过怎么处理。”
“好,那你看着办吧。”
宋嘉月愉快且放心地把这只小可怜交给梁红去安排。
俞景行今天比宋嘉月起得早一些。
这会儿见他沿着长廊过来,宋嘉月便迎上去,和他一起到膳厅用早饭。
吃饱喝足,宋嘉月手里捧着盏热茶,慢慢喝一口,对俞景行道:“秋月说这两日后花园的桂花开得好,正适合摘来做桂花糕吃,香气儿足。”
她巴巴看着俞景行:“能摘吗?”
俞景行点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没什么要紧。”
于是,宋嘉月暗戳戳开始在心里盘算,桂花糕要做,桂花露、桂花糖藕、桂花红豆粥、桂花茶都不能落……朱氏他们快要回来了,这几个人的份也不能忘。
她一面琢磨,一面跟在俞景行身后往外面走。
膳厅门口却跪着个人。
走在前面的俞景行突然停下脚步,宋嘉月差一点撞上去,注意到福安跪在前头,免不了莫名其妙。不过这是俞景行的随从,又不清楚怎么一回事,她没说什么。
福安冲俞景行连连磕头,哀求道:“大少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一定办好您交待的差事……”
听起来是办事不力,被俞景行责罚了。
宋嘉月悄悄看一眼俞景行,见他肃然的眉眼间染着薄薄怒意,显然不高兴。
刚刚吃饭的时候还挺好的。
大致摸清楚俞景行是什么态度,宋嘉月更不妄加评论,闭紧嘴巴。
“若不是念旧情,你这会儿不会还在侯府里头。”俞景行语气冰冷,望向福安的眼神也冷,“谁放你进来的?麦冬?”他视线扫过一旁垂手而立的人。
麦冬心知遮掩不过去,连忙请罪:“大少爷息怒,福安……”
他想替福安求情。
然而求情的话没有来得说出口,已经被俞景行冷冷打断:“你要为他求饶,索性你便和他一块作伴去,你们两个往后都不必在我身边服侍。”
麦冬噤声,低着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俞景行懒得赘言,抬脚绕过福安,宋嘉月跟着他一起离开膳厅。
他们回到房间。
宋嘉月暗中观察俞景行的脸色半天,最后劝他:“生气伤身,别往心里去。”
“我晓得,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开玩笑。”仿佛为了让她安心,俞景行轻轻笑一下,“只是在他们面前,总得做出样子,否则以为都是闹着玩。”
这么说确实在理。
有错不罚没准要变成放纵,下次会怎么样当真不好说。
福安跟在俞景行身边不是一年两年,他心里有数,轮不到旁人插手指点。
宋嘉月选择相信他,因而点头道:“那就好。”
俞景行微笑:“嗯,时辰不早了,我先出门,没得耽误正事。”
“好。”
宋嘉月送俞景行到垂花门外。
等俞景行坐马车离开,她折回内院,带着几个丫鬟去摘桂花。
……
八月十二。
朱氏、俞舒宁和俞景荣回邺京了。
侯府的马车甫一进城,仆人便提前回府来报消息。
俞通海今日在家,俞景行也在,宋嘉月跟着他们守在垂花门外等人回来。
未等太久,几辆马车陆续稳稳当当停下。
俞景荣最先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下来,和自己的父亲、哥哥嫂嫂见礼。
朱氏和俞舒宁坐的中间那一辆马车。
丫鬟扶着俞舒宁下来以后,又扶一个人下来,最后才是朱氏。
从朱氏她们这辆马车上下来的也是女子,从穿着打扮看,她已经及笄了。这人穿一身藕荷色衣裙,杏眼桃腮、容貌妍丽,也是个美人,但宋嘉月不知道她是谁。
朱氏上前来和俞通海见礼,笑着道:“老爷不必出来等的。”
俞通海说:“夫人一路辛苦。”
“多谢老爷关心。”
朱氏笑一笑,冲那个陌生少女招一招手,“嘉芸,快来见过你姑父。”
朱嘉芸闻言上前,大大方方说:“姑父好。”
朱氏又继续同她介绍俞景行和宋嘉月:“这是你大表哥,还有你大表嫂。”
朱嘉芸看一眼俞景行,垂下眼:“大表哥。”
她又看向宋嘉月,眸光微闪,嘴唇翕动,细声细气喊:“大表嫂。”
“老爷,嘉芸是我三堂兄的孩子。”朱氏对俞通海说,“她母亲去得早,已是叫人心疼怜惜,偏偏三堂兄近年恶疾缠身,身体每况愈下,许多事情有心无力。”
“三堂兄郑重托我帮嘉芸相看亲事,这么好的孩子,耽误了太可惜,我实在不忍拒绝,因而便把人带回来了……老爷你看……”
俞通海脸上瞧不出情绪。
他四平八稳开口:“左右回来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先进去吧。”
朱氏顺从的答应一声。
他们一群人,在丫鬟仆从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内院去。
无论如何,朱嘉芸必然要在宣平侯府住下来了。
宋嘉月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只是,她不记得小说里有这么一个人物。
不记得或者说不知道。
但这个人既是朱氏这边的亲戚,在原著里没有存在感实属正常。
说到底,小说里整个宣平侯府都不太有存在感。
她不必纠结朱嘉芸是从哪冒出来的。
朱嘉芸是朱氏的侄女,到了出嫁的年龄,需要相看亲事……宋嘉月明白,不管哪一点都和她关系不大,她也管不上这个人的事,无须操没必要的闲心。
路途奔波疲累,须得好好休息。
因而在正厅略坐着喝两盏茶、说些话,他们便散了,各自回去。
宋嘉月午睡醒来以后,吩咐丫鬟将前几日做的桂花糕并一些其他糕点果子,用攒盒装着送过去给俞舒宁、俞景荣和朱嘉芸。晚点儿的时候,俞舒宁特地过找她。
虽说他们这次出门是去奔丧,但回来的时候也足足多带了两大马车的东西。
大部分是土产。
朱氏叫丫鬟送一些过来给俞景行和宋嘉月。
而俞舒宁来寿康院,也是特地给宋嘉月送吃的来了,朱嘉芸一道过来的。
“大嫂,你看,这个是豆酥糖,这个是麻酥糖,这个是藕丝糖,这是煎堆,还有这个是枇杷梗……”俞舒宁拉着宋嘉月,恨不得一样一样给她介绍得明明白白。
“我尝着都不错,你也试试呢?”
“好,我尝尝。”
宋嘉月随手掂了颗豆酥糖,一口咬下去,香甜酥松。
她认同的点点头:“好吃。”
俞舒宁顿时得意笑起来:“那当然!我挑的!”
朱嘉芸见俞舒宁对宋嘉月这么热情,也笑:“表妹和大表嫂关系真好。”
“因为大嫂本来就很好啊。”俞舒宁回答得理所当然,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不待见过宋嘉月,甚至反问朱嘉芸一句,“这不是很正常么?”
朱嘉芸像没有预想会被这么问,脸上闪过尴尬之色。
宋嘉月注意到她的样子,便对俞舒宁说:“你要是不乖,我可不对你好。”
俞舒宁挑一挑眉:“我哪不乖了?”
宋嘉月失笑,不和她争辩什么,只是附和她:“嗯,你乖。”
朱嘉芸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她脸上浮现笑容,顺着她们的话道:“表妹确实乖,长辈们都夸呢。”
俞舒宁和朱嘉芸在宋嘉月这里待到傍晚才走。
宋嘉月送她们到廊下,恰好徐嬷嬷有事进来找宋嘉月,几个人迎面撞上了。
徐嬷嬷与俞舒宁和朱嘉芸见礼。
朱嘉芸看着面前的老妇人,喊了一声:“徐嬷嬷。”
这一声传到宋嘉月的耳中。
她眉心微蹙,心里头奇怪,不由得多看了朱嘉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