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残酷如炼狱般的东线战场不同,身在东方作战的日军没有经历过如斯大林格勒那般血腥的巷战厮杀。
自身也是旧式军队的日军,对于以当下时间线来讲的新时代战争理解,也停留在恍若原始人般尚未开化的程度。
知晓这些情况的马拉申科是觉得,大概是日军自身的落后性,导致其对斯大林格勒和柏林那样的逐街逐屋争夺,以街区为阵地设立防御的绞肉机般巷战没什么理解,更没能意识到这点。
以地图上这个排兵布阵来看,日军的防御战术还是停留在依托坚固阵地和掩体,集中兵力进行要地防御这种手段上。
所以只要能把集中起来进行要地防御的日军分割包围,阻断其撤往人口密集区的退路,那么接下来的事应当就会好办得多。
当热,还有一种可能是马拉申科没有明说出口的,便是手握最高指挥权的山田乙三现在可能是举棋不定、摇摆不决的状态。
关乎到一支军队能否打胜仗的原因有很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项便是“首长决心是否坚定”。
以关东军集团当下的情况来看,这帮拥兵自重的军事集团里发挥“首长”同等职能的,无疑就是山田乙三,而不是已经自顾不暇、更无谈远程指挥战场的大本营那边。
屁股坐在这种位置上的山田乙三,如果真跟既有历史中那样还是个“投降派”,自己都没想好眼下这场仗到底要不要抵抗到底、犹豫不决的话。
那么日军当下这种布防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甚至说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真实情况到底是不是这样,马拉申科也没心思跟山田乙三玩猜谜游戏,更没工夫等这老混蛋犹豫完了做出那尚且不一定的决定。
胜利的契机只能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放在敌人的身上,寄希望于敌人的费拉不堪来通往胜利。
这便是马拉申科的决断,或许等到结果出炉的时候,也可以说是交战两军之间的“首长决心”差距。
对于马拉申科提出的此番作战方案,听取之后的陈卫国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能把战斗限定在人口密集区以外当然是好的。
只是仍有一事是陈卫国所忧心忡忡的,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现在就向马拉申科开口。
“将军同志,有一件事,也许不该由我来提,我知道我很可能没这个资格说这话。”
“但是能否请您在战斗中尽量减少炮兵的使用?我知道您麾下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炮兵和装甲部队,但领袖军这种级别的炮火一旦对城区展开轰炸,那平民死伤很可能会是数以万计啊。”
“我知道我提出的要求很过分,您就是因为我说了这话而把我轰出去,我都理解并觉得这是正常的。”
“但我真的请求您,求求您了,将军同志。我们的百姓遭受日军迫害已经数十载,从九一八到今天就是一本满满的血泪史,我真的想.想.”
对陈卫国的这番话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的马拉申科,眼看情绪越说越波动的陈卫国,已经到了哽咽的程度快要说不下去。
随即伸手上前拍了拍陈卫国的肩膀,示意可以到此为止、不必再说,报以理解的话语随即便脱口而出。
“我明白你的意思,卫国,也知道你和你的祖国长久以来都饱受磨难。”
“但我们为什么会互称同志?我时常会想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志同道合的理想和信念,更加因为我们都是侵略行径的受害者,彼此间能够感同身受。”
“将军同志,您.”
不待尚不能确定自己的预感是否真实的陈卫国把话说完,马拉申科已经将自己的话语继续下去。
“换做平时我可能会说这很难做到,向你说声抱歉。但眼下,我的回答是我可以答应你,这完全没问题。而且我甚至并不准备对城区平民区动用任何炮火轰炸,也不会呼叫空袭。”
“现如今的日军已经是一帮乌合之众、残兵败将,几千临时拼凑起来缺枪少炮的日军,加上数量差不多,战斗意志和战斗力还不如他们的伪军。”
“虽然我们常说“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但这次我想开个例外。也想说对付这种程度的敌人即便不动用炮火轰炸,领袖军的强大战力也能将其碾碎成灰、随风而去。”
“将军同志.我,真的太谢谢您了!我.我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谢谢您!谢谢,谢谢!”
本想着是将军同志要是能答应少用炮火,那就已经算够给面子,够感恩戴德了的陈卫国完全没料想到,马拉申科居然会做出此等直接禁用炮兵的决定。
陈卫国很清楚地知道“炮弹用得越多,伤亡就会越少”的道理,火力不足是需要拿命去填的,这对于本就是过来帮忙打鬼子的红军同志们来说太强人所难了。
但另一方面,身为一名真正爱国者的陈卫国,又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被笼罩在漫天的炮火当中死于非命。
这当然不是红军的错,而是那些裹挟平民百姓、封锁城区,禁止任何人离开的日本军国主义狂徒最后的疯狂,根本就没有人性。
以上这些,陈卫国都懂。
但偏偏向马拉申科开口提要求,让马拉申科陷入为难境地,已经是陈卫国所能想到的、唯一有效的办法。
真实的情况是即便陈卫国不这么说,马拉申科所做出的决定也已经是既定的。
就那帮已经被红军击败过一次的收拢溃兵加上伙伪军,四下无援、准备不足、仓促应战,再在守城重武器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和领袖军叫板。
倒也不是马拉申科看不起敌人,只是这些日本鬼子真的没这资格,这就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
走出营帐望着逐渐沉入天边地平线下的夕阳,马拉申科知道关东军的命运也正如此景一般,已经到了日落时刻即将沉入无尽深渊,且再也不复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