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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是人,不是鬼神,是人,就会有疏漏之处,这是在所难免的。
每一个人都是从懵懂无知的幼童一步步成长起来的,犯错是必然,不犯错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江宁虽说两世为人,但是论心智的话,其实刚穿越那阵还比不得这些当地土生土长的谋士,要不然前期也不至于混的那么凄惨了!
也就是他学习能力足够强,再加上有着超出这个世界几千年的认知和见识,才能够混的风生水起,若非如此,恐怕现在也很难跻身于一流谋士一列。
饶是如此,这个世界依旧有着许多超出江宁认知的东西,而这,也并不是说简简单单的学习就能弥补得了的!
想要扩大自己的认知地图,就需要不断的试错,至于试错所需的成本...极有可能需要付出相当多人命的代价!
就比如眼下的泸水瘴气,谁又能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渡河居然能损失那么多人?
那一百多老卒,都是从荆州跟着主公一路走过来的,每一个几乎都是军中的无价之宝,结果现在呢?还没看到敌人的身影就折损到半道,这如何不令人扼腕?!
仔细询问了当地土人,江宁才明白这里面的个中缘由。
在当地四、五月份时,天气颇为炎热,泸水之中瘴气汇聚,尤以日间最盛,若有人在此时渡河,则必中其毒;饮用其水,则必死无疑!
想要安全渡河,就只能等到夜静水冷之时,瘴气自消,届时将士饱食之后,方可平安横渡。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江宁找了好几个当地土著,许以重金,命他们作为向导,前去引路。不仅如此,为了补充马岱此前渡河损失的兵力,江宁又给他分拨了一千精兵,随他来到泸水沙口处,趁着半夜瘴气消散之际,迅速的渡过了泸水。
有了当地土人的带领,马岱很明显加快了进程,近四千人的队伍迤逦前行,直到在一处山谷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山谷,饶是马岱内心也不由得感慨,此处...属实是一个埋伏的好地界!
左右两边,山峦笔直而起,仿佛一把利斧将整个大山横劈为两半,其宽,相去不过数尺,仅能容一人一马通过;其长,约百数米,从山谷上方漏出天光一线,宛若跨空碧虹。
看到如此险要的地势,马岱身后一小将走了出来,朝马岱抱拳道:“大兄,按照这当地土人所言,前方便是蛮人运粮的必经之路——夹山峪,我等只要占了此要道,便能截断蛮人粮草!”
看着马抗脸上几乎抑制不住的笑容,马岱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族弟莫要高兴太早!”
“蛮人狡诈,不可不察,军师信我重我,我等又怎能辜负军师信任?谁又能保证这蛮人不是故意为之,诱我等前来此处?”
听到这话,马抗顿时大惊,脸色也瞬间涨的通红。
“某这就去拿下那蛮人,严加拷问...”
“慢着!”见马抗起身欲走,马岱连忙唤住了他,而后无奈的开口道:“此蛮人乃是军师给我等招徕的向导,我等若是贸贸然便将其拿下审问,岂非是在怀疑军师?”
“那大兄的意思是...?”
马岱指着眼前的夹山峪开口道:“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岱只是表明这种情况罢了,并非真的意味着他们心怀鬼胎!”
“再加上哪怕这些土著并未撒谎又如何?蛮兵不比我们知晓这地势的险要?他们难道不会防备?某观族弟喜悦之色跃然于脸上,浑然忘记了危险,故才有此提醒!”
“莫要被眼前的小利冲昏了头脑,居安思危,不外如是!”
“不过...你年岁尚小,不懂这些也在情理之中,父亲命你跟我前来战场便是让你好好学习经验的!”
“便以此处举例,虽然是我等埋伏的好去处,但是若是敌军有所防备,事先派遣一军堵住我等前后去路,到时候攻守之势瞬间转换,届时我等麾下这四千精兵,又有几人可以存活耶?”
马抗点了点头,一脸正色的看向了马岱,而后抱拳行了一礼道:“弟受教了!”
马岱倒是坦然接受了这一礼,这些事情原本他可以不必跟马抗说,一切都需要靠他自己去领会,领兵作战如此,行军谋略亦如此。
久败成名将,这可不是说说而已,很多时候,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寻常将领就只能从一次次失败中积累经验,失败的多了,也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能够无私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也就是马抗和马岱这种兄弟之间才会有可能发生了...
“那大兄,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看到马抗此时谦逊的样子,马岱不由得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看到眼前那片密林了吗?”
听到自家大兄的话,马抗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去,果然发现距离山谷不远处有一片密林,马抗点了点头,狐疑的看着马岱。
“你带着五百精兵埋伏于此,依蛮人所说,夹山峪为蛮兵运粮必经之路,若无状况发生,以我等三千兵马,亦足以拦截蛮军粮草;一旦事情有变,你带着这五百精兵,究竟是带兵救援于某,还是返回大军去寻军师搬救兵,都可视局势而定!”
“喏!”
大军分拨完毕后,两人便在夹山峪布下了陷阱,静静的等待着蛮兵运粮的部队到来。
然而马岱守候了整整三天却都不见一个人影,内心也开始不住的犯嘀咕,就在他等的都有些烦躁的时候,突然哨马来报。
蛮兵带着粮草...来了!
马岱站在高处,看着蛮兵大军押解着粮草来到夹山峪,内心也不由得开始紧张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蛮兵运粮的大军,生怕出现了什么差池。
然而令马岱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不多时,只见山谷下运粮的洞蛮并没有全军压上,而是从大军中分拨出三分之一的队伍,朝着夹山峪便走了过来。
见蛮兵似乎有所察觉,并没有派遣大军压上,副将疑惑的问了一句。
“将军,他们可是发现了我等?”
“非也!”马岱皱着眉头,凝神看着山谷下的蛮兵,而后缓缓解释道:“蛮兵此举估计乃是试探之举,若是他们提前有所察觉,估计第一时间就逃走了,更不会说派遣三分之一的运粮队伍来通过山涧!”
“所以...岱断定这伙蛮军并未发现我等!毕竟此地地势险要,蛮兵领军之人若是不傻,自然不会将大军尽数压上!”
“那...我军现在要如何?”
“等!”
马岱一脸坚定,而后继续开口道:“先放他们这波人马过去!”
此时的马岱强压着动手的冲动,始终没下达进攻的命令,直到这三分之一的运粮队伍几乎完全通过了夹山峪,他这才举起了手势,示意将士们做好准备。
“前面那三分之一蛮兵,便交给吾弟马抗,岱相信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至于后面的三分之二...”
“吩咐将士们...一个都不能让其走脱了!”
“喏!”
对于蛮兵这边,为首的蛮将不可谓不谨慎,他一直等到前面的蛮兵队伍成功通过了夹山峪,这才下令大军进发。
他内心只道此处并无埋伏,于是毫无防备的带着剩下的大军走向了山谷。
等到他们尽数进入夹山峪之中,只听见山上一声炮响,山谷两边冒出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蜀军。
完了!
中计了!
见到这场景,此时的蛮将内心也只有这一个想法。
马岱可不管蛮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此时的他一脸杀意的看着下面的蛮兵,而后大喝一声:“杀!”
此令刚下,漫天箭矢随之倾泻而来,山谷前后更有落石滚滚而下,蛮兵前后去路只一瞬间便尽数被堵。
一时间,山涧之内哀嚎遍野,求饶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半个时辰后,蛮兵皆降!
其间甚至并未有一人走脱!
山涧里的蛮兵倒是好说,前后夹击之下,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然而此前放走的那部分蛮兵就出问题了,没了地势上的优势,再加上马抗只带了五百精兵,究竟能否成功劫粮倒还真的未可说!
正当马岱打算出兵援助马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不远处,马抗带着一车车粮草正朝着夹山峪而来,见他一脸喜意的样子,马岱内心一直提着的心也不由得放下了。
“大兄,抗已然拿下了这伙蛮兵,并且尽数收缴了其粮草辎重,如何?可是并未贻误我军战机?!”
看见马抗那一副求夸奖的模样,马岱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说道:“吾弟此举甚善,却不知俘虏了多少蛮兵?”
“俘虏...蛮兵?”听到这话,马抗讪讪的笑了笑,尴尬的挠了挠头,支吾着说道:“抗只有五百精兵...”
“哪能...哪能俘虏蛮兵...”似乎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信服力,他又解释了两句。
“大兄,这伙蛮兵忒怂了些,见到我大军前来,居然只是略作挣扎便直接四散而逃,抗又不可能把麾下这些兵马全部分散出去抓人,所以...所以...”
“他们都逃了...”
“呼~”此时马岱长呼了一口气,而后来到马抗身边,宽慰道:“吾弟能够及时出击,已然是常人所不能及,如此...亦是完成了军师的吩咐,同样是一场大胜!”
似乎感受到马岱的安慰之意,马抗不服气的摇了摇头,开口道:“大兄!便是军师亲至,想必也没法做到将这伙蛮兵尽数俘虏吧!抗能收缴其全部粮草,已然做到极致,恐怕比起军师亦是不遑多让!”
“......”
见马抗拿自己和江宁作比,马岱都有些被气笑了,这家伙,属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恐怕还需要敲打敲打!
他来到马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下脸说道:“你可知若是军师前来,他会怎么做?”
“既然五百精兵就可以将这伙蛮兵吓得仓皇逃窜,那三百精兵便足以拿下他们!”
“那剩下的二百精兵呢?是不是可以扼守在各处官道之上,堵住他们的去路?对付这些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蛮兵,哪怕只是一人一骑,都能逼迫数十人跪地求饶!”
“而且...刚刚的计策也不过是岱一家之言,若是军师前来,恐怕比岱的想法更为妥当,你怎敢拿你的微末才智跟军师相比?”
“不自量力!”
“我...”马抗还想要狡辩,但是细想一下自家大兄所言,似乎也有一些道理,张了张嘴,他始终没能开口,只得颓然的跟在了马岱身后。
“而且...放走这伙蛮兵的后果,便是把我们的位置悉数暴露给那蛮王孟获,原本藏于暗处的我们,此时已经完全透明,后续的作战计划也要同时做出更改了!”
“啊?!”
听到这话,马抗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计策的疏漏之处,他根本没考虑过后续的行动,在他的认知里,劫粮就是劫粮,只要把粮草劫到了不就行了吗?还管蛮兵跑没跑做什么?
或许这正是他和马岱的区别,马岱所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这一处战场了!
“抗...抗...知错了!不过...大兄,我等接下来要怎么做?”
马岱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我军置于明处也并无不可,接下来我等需要做的...便是吸引蛮兵的注意!四千兵马加上这么多粮草,孟获对我们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只要我们能够牵制住他的一部分兵马,便能够为军师创造一些机会!”
“这...”马抗似乎还是没有想通自家兄长的计划,挠了挠头,继续开口问道:“抗...还是没有明白要如何牵制...”
“不明白?”
此时的马岱看向了孟获大军的方向,眼神里漏出了一抹熊熊战意,而后一脸杀意的说道:“其实想要牵制蛮兵很简单...”
“来一个,杀一个!”
“杀到孟获不敢放任我等再继续下去,杀到孟获由内而外的胆寒,杀到孟获...再无将可派!”
“如此...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