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下,清风徐徐,树叶簌簌而响,白色的小花粒粒掉落。
砸在花桥下的池塘中,泛起圈圈交错的涟漪。
云落落看着池塘边的那根柳条。
身边传来苏青轻和的声音,“云先生,这是魏国公府的小娘子吩咐送来的糕点,说是您爱吃的。这些是滋补的药粥,您两日未曾进食,只能先尝一尝这个。还有这个,是……奴,我自己做的果子泥,若是药粥滋味不好,您或许可以调个口,也好克化。”
云落落转脸,看见身边的石桌上已摆满了吃食。
白影缩了缩手里拿着的油纸包,咳了一声,转过身去,鲜花的味道从那里头传出来。
云落落的视线又落在桌子上那漂亮的鲜花饼上。
四喜满脸是笑地站在一旁,伸手给她说:“云先生,您看。这个鲜花饼是白影哥买的。这个酒酿圆子是暗七哥哥拿来的,啧!一点都不用心,现在云先生哪里能吃这个?这个红豆小米饼是四头领不知从哪个小孩手里抢的……哎哟!”
他抱住头,一转身,见暗七赵四齐齐瞪他。
顿了顿,忽然做了个鬼脸,跑到封宬后面藏起来!
小甯翻了个‘白眼’飘落到云落落的肩头,歪头看她。
“气色倒确实比刚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伸出圆圆的纸片手摸了摸云落落的脸颊,“都怪我,这回在家贪玩,该跟着你的,好歹能帮点忙。”
云落落端起面前的药膳,吃了一口,顿了顿,转而要去端那果泥。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那果泥端起,然后舀了一勺,送到她的嘴边。
她顺着看过去,望见封宬温柔含笑的眼睛。
张口,咬下银勺。
封宬一笑,垂眸,又慢慢地舀了一勺,在云落落吃了第二口药膳后,送了过去。
那呵护小心耐心宠溺的姿态,看得周围人一阵沉默。
白影暗七纷纷抬头看天气,感叹夜色真好。
赵四转过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秋千架上,当自己是个石墩子。
四喜笑嘻嘻地捂住自己的半边眼睛。
紫鸢看周围人的反应,想了想,将一群小纸人揽进怀里。
一个小纸人不情愿,挤出一个脑袋,被旁边的苏青给按了回去。
小甯‘嘴角’抽了抽。
飘落到桌面上,左右转了转,问:“小道姑,朱亭镇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这样拼了命地将他救回来,总不能是白白为了一面之缘做好事吧?”
封印之事,小甯尚不知晓。
封宬又给云落落喂了一口果子泥后,道,“阿姐,听说昨日魏二郎又来拜访了?”
小甯本来正憋着气呢,一听这话,顿时鬼火一抖,警惕地朝封宬看,“你想干嘛!”
封宬笑了一声,摇头,“听说魏二郎如今身体大安,魏国公府已有不少媒人登门。”
小甯的鬼火猛地一蓬,“什么?!”
封宬又挖了一勺果子泥送过去,看云落落乖乖张嘴吃掉,眼底皆是笑意,继而说道,“魏二郎君说起来年纪是大了些,可到底是魏国公正经的胞弟,才名在身不说,便是那个相貌也是人人称赞。听说前几日还去香山学院拜见,说是要入学求考功名,如此上进之人,可不是难得的良婿么。”
小甯听傻了,愣愣地看封宬,鬼火一抖一抖的。
忽而气急飘起来,大恼,“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要娶何人,干我何事!我,我我……”
素来能言善道的长公主殿下头一回卡了壳,‘我’了好半晌,居然气得一扭头冲进了西厢房!
封宬挑了挑眉,又挖了一勺。
送过去,云落落却没吃。
他抬头,见云落落似是无奈地朝西厢房看,“何必这般戏耍她?”
封宬低笑,“阿姐从前便是这般,不逼着她,她自己是不会明白的。放心,不会有事的。”
又问:“要自己吃么?”
就算味道不好,落落却已经把碗里的药膳吃完了。
观主教给她的规矩,她从来都好好地遵守完成着。
听到封宬问,伸手,将那果泥接了过去,自己舀着吃。
封宬笑了笑,继续给自己倒酒。
云落落看他面前空空,将旁边一碟子点心端到他面前。
他看了眼,夹起一块,慢慢地吃了。
就听云落落问:“朱大人已醒了么?”
封宬点头,“落落要去见一见么?”
“嗯。”
云落落点头,“要去。”
……
隔着平康坊朱门小宅的不远处,便是挂着‘朱府’牌匾的宅邸——当朝最年轻的宰相,左仆射,朱亭镇的宅院。
入夜之后,这院子里便一如既往地沉寂萧条,门房上仅有一个守夜的老翁,点着一盏油灯,慢条斯理地哼着小曲儿晃着腿。
隐约似乎听到车马声。
他探头望了眼,便见一辆寻常车马从门前过去,便又缩了回去,继续歪靠着闭目养神。
“咯嗒咯嗒。”
马蹄声在入夜的平康坊中并不算突兀。
南曲虽静,可北曲中曲处的喧嚣嬉闹声,却叫这寂静的南曲增添了一份别样的荣华之闹。
马车绕过街道,在一条小巷子前停下。
封宬先下了车,转身,接住云落落的手,将她扶下了车。
两人并肩,尚未朝里走,便看巷子里,一人提灯款款而来。
一身分明寻常缥色长衫,穿在他身,却似云华笼身,尽是渺意。
他耳边的两颗雪白耳铛,随着他的行走,轻微晃动。
光影下,一双白眸,水雾笼罩。
那张脸,如暖地之玉,融融迷人。
“上仙。三殿下。”
他来到两人身前,单手提着灯笼,屈膝垂首,“春离有礼。”
这不再是几日前那个只跟在朱亭镇身后,那个叫石头的像个影子一样毫不起眼的寻常小厮了。
他如今名**离。
成了个行走动作皆引人瞩目的风光所在。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这是封宬心下的反应。
朝身侧的云落落看去。
便见她目光静静地停在春离的脸上,在他抬起头时,才出声,“有劳。”
春离一笑,转身便要给二人领路。
云落落跟上,刚走了一步,忽而袖子叫人拽住。
她回头,就见封宬捏着她的袖角,一声深目无声地朝她看来。
她顿了下,伸手,握住了他的指尖。
封宬立时迈开脚步。
前头,春离含笑,慢慢地垂下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