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都忍不住要在心底给这位鼎鼎大名让父皇爱得不行的道真娘娘鼓一鼓掌——无懈可击的理由!
她掩在扇后的唇无声地笑起。
又听杨道真语气微沉地问:“殿下,我与宸儿就算被他谋算计较也无所谓。只是,这样的人,何以能做我大玥朝的国师?”
封容挑眉,晃了晃手中的折扇,依旧没开口。
杨道真看她不动声色的模样,那张如花儿艳丽的脸蛋漂亮得几乎夺目。
掐着掌心,郑重说道,“我如今虽受他拿捏把柄身不由己,却也不甘愿这样的人在我大玥内搅动风雨。宸儿若当真受他把控,还不知大玥会叫他祸乱成如何。只盼殿下能有法子,让他身败名裂!再不能害我大玥!我愿舍身助殿下一臂之力!”
“哈哈。”
封容一下被逗笑了,见杨道真脸色一变,又晃着折扇摇摇头,“杨道真心性刚烈着实叫本宫惊喜,这才喜不自禁。道真勿怪。”
杨道真这才面色和缓了几分。
顿了顿,又道,“殿下,您可有何计划?明日宸儿百日宴,圣僧会前来给宸儿行祈福除尘礼。或可……一试?”
封容意味深长地含笑朝她看去,“杨道真此时又着急了?”
“……”
杨道真几乎要当场表情崩裂。
她忍了又忍,终于再次恢复和婉的神态,看向封容,“殿下,为大玥安危,为皇上着相,我当真愿意助殿下,铲除这等妖僧!”
妖僧。
哈。
封容又一折一折地往里收扇子,收了两三折后,看了眼过去,“道真想如何做?”
杨道真心下一喜,当即道,“殿下,明日为宸儿祈福仪式上,那妖僧会饮下一口替宸儿除尘的圣水。我会在那水中放下无色无味的‘半生醉’,药效会在半个时辰后发作,到时,我会命人请圣僧到含光殿偏殿休息,殿下只需在那时动手。”
这般利落干净的手法,可真瞧不出她这么个柔弱芳华的‘半仙’能想出来的。
封容握着收了一半的折扇,倏地一笑,将剩余的一半折扇一把握进手心,扫了眼杨道真。
“不会出纰漏?”
杨道真听出她的意思,“殿下放心。就算是为了宸儿,我也会拼尽全力协助殿下除了妖僧。”
封容又笑,那笑,叫杨道真莫名不安。
却见她点了点头,“好。那明日,且看道真了。”
杨道真心下一喜,当即应下,“殿下放心!明日我定会安排妥当!”
封容含着笑看她,过了会儿,转身,“那我便告辞了。提前恭祝五弟‘轩昂气宇俏儿郎,安邦治国好须眉。’”
杨道真面露喜色,朝她福身,“谢荣华公主殿下。”又忙命宫娥从后头捧上一个精致的漆木盒子,小声道,“一点点心意,多谢殿下近日为宸儿百日宴辛苦。”
封容握着折扇,笑着用扇头顶着漆木盒盖一掀。
便看里头竟放了一顶金灿灿的牡丹花冠。
其花瓣卷曲舒展,甚至在那薄如蝉翼的金色花瓣上还能看到细微的纹路!
可见其巧夺天工之精妙!
这样的一定花冠,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
封容扫过那花冠,眼中的笑意深了些,朝杨道真瞥了眼。
杨道真屈了屈膝。
封容一笑,收回折扇,转身,宫娥立时将木盒盖起,捧到封容身后跟着的婢女面前。
婢女小心接过,跟着出了莲花宫,走过九曲回廊,伺候着封容再次坐上软轿。
绕过那水雾弥漫的‘仙宫’后,捧着盒子的婢女梨子当即将木盒丢在一旁的内侍手里,匆匆上前,往她跟前递了一颗药丸。
“殿下,止痛丸。”
封容看了一眼,便接过。一口吞下。
梨子的水甚至还没来得及送到她嘴边,便看到她额头隐隐渗出的汗渍,忙道,“出宫!回府!”
又对封容道,“殿下何必非要走这一趟?奴婢看杨道真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连你也看出她心怀不轨了?”
封容吞了一颗药丸后,身上痛意减去不少,斜靠在软轿扶手上,撤去后背大半的力气,懒懒地笑道,“我若不来,怎知她打得什么主意?”
梨子是有功夫的,当时又紧贴着殿门站着,自然听到杨道真在殿内跟封容到底说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道,“她想借您的手除了圣僧。居然还舍得用那样的宝物来贿赂殿下。当殿下是何等贪财好物之流么?!”
刚说完,却听封容笑声。
立即抬头看去,“殿下何故而笑?”
就见封容没个正行地歪在那里,摇了摇头,“你觉得她是以为我蠢,还是以为飞云宫那个蠢?”
梨子一愣,看向封容,“殿下是说?”
封容却笑着晃了晃手里折起来的折扇,“明日且看吧!”
梨子点头,又问:“那计划……”
“不变。”
封容弯着唇,似是被刚刚杨道真的那一出给逗乐得不行,又笑了好一会儿,忽然问:“空虚子这阵子能出来走动了?”
梨子再次点头,“是,听说又去过清风观了。”
“嗯。”
封容歪过头,笑了笑,“看来是伤好了。让她来见我。”
梨子应下,又听封容似自语般轻笑,“这飞云宫里头,还有好些本宫不知道的事儿呢!大先生?呵……”
莲花宫内。
杨道真站在殿门口,一直看封容的轿子彻底不见,才彻底沉下了脸。
一边,方才捧着木盒的宫娥琼儿走过来,低声道,“娘娘,奴婢瞧着荣华殿下那样子,只怕不会……轻易入局。”
杨道真转脸,看了她一眼,走进殿内。
坐下来,慢慢地喝了一口封容自始至终没有碰过的茶后,才缓缓道,“无妨,这一局,本就是引她怀疑。”
琼儿不解地看她,“娘娘是说?”
杨道真放下茶盏,“这一局本就漏洞百出,只为引她怀疑。”顿了顿,仙美的面上浮起浅浅一层阴戾,“只要她起疑心,进了含光殿的偏殿,我就有法子叫他们二人都不得脱身。”
琼儿微微瞪大眼,似乎有些害怕,“娘娘,若是不成,只怕您……”
杨道真却摇了摇头,“牵连不到我。去,叫安妃过来。就说明日的宴请,我有事请托她。”
琼儿当即明白过来,福身答应,转身离去。
杨道真坐在殿内,片刻后,忽而低低恨声道,“不是说她再不能来叫我为难么!如今人还不是这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什么圣僧!一无是处!”
那声音低哑暗沉,仿佛某种怪异挣扎的阴毒低语。
然而她的面上却依旧端美妍容,出尘无暇。
她看着门外仙气飘渺却单调到几乎将人逼疯的景致。
忽而伸手,一把挥去了桌上的茶盏。
“哐啷!”
碎片砸在精美的莲花地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