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
暗七暗九黑影几人,惊讶地看着手里猝然飞出的符篆。
聚到半空,又化作一道列缺,轰隆隆地降到了院中。
都是吓得不轻!
黑影迟疑地朝那边喊:“这……三爷没事儿吧?老七你快去看看!”
这样的惊雷落下,别说是人了,只怕连整个院子都要没了!
可偏生这院子里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几人手上没了符篆,可也不敢乱动。
暗七赶紧提脚,想了想,又道,“你们可千万别动啊!这是生门,能让三爷和云先生安全出来的。我去近前瞅瞅咋回事……”
不想,话没说完。
就听‘嘎吱’一声。
门响了。
众人又是一惊。
暗七赶紧蹿过去,就看。
封宬和云落落,完好无损,呃,也不算是完好无损,至少他家三爷看上去就有点儿狼狈地,走了出来。
他瞪了瞪眼,忽然一蹦!
“云先生!不是有咱们的生门嘛!您怎么从这儿出来啦?没要紧吧?”
刚说完,就被封宬瞥了眼。
吓得赶紧往后一缩,下意识想拉一把暗九,却发现身后啥也无!
“……”
顿了顿,低了脑袋。
却听封宬道,“让他们都散开,先……找一处歇息,清理伤口。”
暗七眨眨眼,再看眼前这小院。
那浓黑的雾气也不知是看不见了,还是不见了。
原本僻静优美的小院,透出一股子荒凉意味来。
“还不快去?”封宬又道。
他赶紧扭头,朝着四周打了个呼哨,众人却立时从八角离开,聚到封宬不远处,却并不轻易靠近。
因为人人身上都有之前的鲜血,他们知晓,殿下是不喜血味的。
封宬看了眼那些满脸疲惫的小子们,只摆了下手。
暗七立马去将话传达。
封宬收回视线,转脸,却看走在身后的云落落,还站在台阶上,回头,看着门内。
他跟着看去,却什么也不见。
伸手,摸了摸额头。
并没有什么朱砂的痕迹。
他想起云落落所谓‘生门’的八卦阴阳角,想起那能置换两人灵魂的窄红。
想起她的那句——若他当真荒唐无稽,神怪妄诞。阴阳黄泉路上,我再送他一程便是。
倏而低笑。
问:“落落是早就看出来了么?”
所谓情深,不过一场图谋。
所谓爱意,不过一次别有。
彼之蜜糖,彼之砒霜。
“那具骷髅。”
云落落开口,“它得了那佟家小郎君神力,与他,便有本源。”
封宬何其聪敏,顿时反应过来!
若是分食神力,吞噬血肉,只需将那些生灵送到嘴边直接啃了便是。何需这般大费周章地又是新娘,又是洞房,又是清洁。
都是因为,那佟家的小郎君心里的魔念,附在了神力上,影响了那骷髅!
他低低一笑,有些讥讽,“原来如此。”
怪道先前便觉得怪异。
对于一个吸食血肉的怪物来说,这些讲究太过繁冗,简直是多此一举。
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那只狗妖。
那只受伤的眼。
幻境中,他伤及的伤处。
若是为虚,那后来那狗妖眼上几乎一模样的伤处又该如何解释?
若是为实,那先前所见的小小云落落,他们之间彼此的对望,又到底是真是假?
落落说那是幻阵之主为阻挡他而设。
可……
正想着,就见云落落走下台阶,走到距离他不远处的那棵正在盛开的月季花树旁,伸手。
摘下一片花瓣。
他意外地看着。
便看云落落转身,又将那花瓣一送。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风,裹着这花瓣,卷卷绕绕地,进了门内。
他抬眼,倏地看到门后,一道红影徐徐落下。
微微错愕。
便听到一道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汝所见之过往,皆为阴阳轮回。为虚为实,皆乃天定。”
封宬瞳孔一震。
又听那声音轻缓叹道,“莫要再松开她的手。切记,切记——”
他猛地抬头,可那门内,红影已散。
他顿了顿。
忽而眉尖微拧——莫要再松开她的手。
再?
“三郎。”
云落落回过头来,朝他看,“我累了。”
封宬当即收回心神,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云落落安然静谧的眼。
到底是她不忘却了。还是他所见,皆是虚妄?
微微一笑,“好,那我们去休息。”
云落落点点头,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往前走。
封宬稍稍意外,低头,看了眼被牵住的手指,旋即弯唇,跟着她,一起走远。
他们的身后。
初晨的阳光晒在这无人知晓的偏僻小院上方。
荒芒而寂寥的光线里。
一道红影,慢慢地出现在青灰的瓦顶上。
她懒懒地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手心盘旋的一片大红的花瓣。
忽听远方急急高呼。
“神主!”
“我主!”
“终于找到您了!”
正是羽烊和于连!
两人狂喜上前,接着一跪,正要说话。
羽烊却猛地发现她一身大红鲜衣,“我主!您的神力恢复了!”
于连也是大喜,“太好了!我主!对了,我们还找到了一位坤道,帮忙寻找您,您可见到了么?”
羽烊跟着点头,“是个很瘦的小孩子。”
就见城隍神微微一笑,点头,“见着了。还受了她的大恩。”
于连一惊,忙问:“啊?”
羽烊却若有所思,看了眼她手心漂浮的花瓣,想了想,道,“神主,您可瞧见她身上……”
城隍摇了摇头,“那是她的劫,我解不了。”
羽烊沉默下去,想起那个女孩儿坐在大殿内,安安静静听他叙说往事时的认真。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
于连已在一旁道,“神主!您没事就好!咱们快回去吧!没有您的庇佑,此地恶灵都跑出来了!还有阴司那边,我们都要瞒不住了。连无常都来报说……”
“咳咳!”
羽烊忽然打断他,道,“恭请神主归位!”
于连一怔,随即猛地反应过来,无常来状告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挪了挪眼睛,跟着拱手,“恭请神主归位!”
城隍神将手心的花瓣一收,朝院子底下瞥了眼,扫到那地上的一堆黑灰,顿了顿,随后收回目光。
迎着朝阳晨晖迈步而去。
走了几步,忽而又道,“这些年,辛劳二位将军了。”
羽烊和于连齐齐脚下一滞!
抬头,却见城隍神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金红的光芒里。
羽烊微微一笑,于连红了眼眶。
抬脚,坚定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