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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九泉之下,就有点咒徐老太太早死的味道了,顾怀修肯定没那意思,架不住徐老太太年纪到了,最听不得此类字眼!

眼看徐老太太要炸毛,陆铎及时跳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道:“您别动怒,我舅舅说话难听,但他是在向您保证,只要您答应舅舅与清溪小姐的婚事,将来生了孩子,别说一个,全部都姓徐我舅舅都没意见。”

此言一出,林晚音、清溪同时看向顾怀修,徐老太太气到发紫的脸也慢慢恢复原来的颜色,狐疑地盯着顾怀修。

“舅舅,你说句话啊。”陆铎催道。

顾怀修这才将视线从腕表上移开,看着斜对面的女孩道:“我的孩子,无论男女,都随母姓。”

他人冷,声音冷,仿佛这个世上,没什么值得他热起来。

清溪湿了眼眶,不是感动,而是很心疼。无论陆姨太太落入贼窝是不是顾老太太害的,顾怀修小时候都遇到了对一个孩子来说最残忍的事,所以他恨顾老太太,也很没能保护好他们母子的顾老爷子,恨到不要子女继承顾姓。

“祖母……“

“你闭嘴。”

徐老太太打断孙女可能出口的求情,犀利的眼睛挑剔地盯着顾怀修:“你孑身一人,不怕流言蜚语,我们徐家乃秀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做不出让女儿前后许给亲叔侄的事,就算你不认顾家,你们的血缘关系都是板上钉钉,否认不了。”

她的脸色依然很臭,但这么说,其实就是给出了商量的余地。

陆铎突然明白舅舅为何要那么强硬了,对付徐老太太这样的厉害角色,如果本来就不受待见,那讲礼也只有白白挨骂的份,不如先硬碰硬,叫徐老太太知道厉害,再暗中抛出诱饵,引徐老太太先让步,别一直摆架子。

“两年之内,顾家会从杭城消失,届时清溪之前的婚约将无关紧要。”顾怀修看着徐老太太道。

徐老太太冷笑:“说的容易,我凭什么信你?是,你有钱,但想将顾世钦一家逐出杭城,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顾怀修无法强行让徐老太太相信,同样退了一步:“两年之后,如果我做到,您便答应?”

徐老太太看了眼大孙女,如果顾怀修能扳倒顾世钦,那就说明两年后顾怀修在杭城的地位比顾世钦还高,真若如此,一个有钱有势又愿意让所有子女都姓徐的孙女婿,她为何要反对?顾怀修心狠手辣?站在对立面她当然不想招惹这样的人,可如果成了一家人,顾怀修越狠,她们娘几个就越安全,有顾怀修撑腰,玉溪、云溪的婚事也不用她费心结交名流了。

但,顾怀修一日没成功,这些便都是空想。

“真到了那日,三爷依然想娶清溪,那是清溪的福气,我个老太婆绝不反对。”徐老太太小小地捧了顾怀修一次,然而语气陡然一变,肃容道:“可也请三爷体谅我老太婆的爱女之心,姑娘家的声誉不容儿戏,在三爷如愿以偿之前,请您与清溪保持距离,您报您的仇,清溪老老实实学她的厨,私下不得再有任何接触。”

清溪咬唇,祖母的意思是,要她两年不与顾怀修说话、见面?

刚坠入恋情的年轻女孩,连一周只有两小时可以约会都觉得少呢,两年……

清溪偷偷观察顾怀修。

顾怀修还没傻到在徐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与清溪眉目传情,特别是谈话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面对徐老太太的条件,顾怀修点头表示接受,但他也有要求:“我尊重老太太的决定,也希望老太太保证,两年内,不为清溪说媒。”

两年后清溪十八岁,说亲不算晚,徐老太太想了想,答应了,一偏头瞧见孙女舍不得男人的傻模样,徐老太太胸口一闷,补充道:“今日起,我会让人盯着清溪,若三爷出尔反尔,背着我去见清溪,那就别怪老太婆也毁约,另为清溪物色丈夫人选。”

顾怀修起身道:“您放心,怀修言出必行。”

谈判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对徐老太太表现出晚辈该有的样子。

徐老太太当然不会轻易相信,摆摆手,叫舅甥俩离开,礼物也退了,拒不肯收。

顾怀修没有勉强,径直领着陆铎告辞。

他背影潇洒,清溪梗得慌,徐老太太留她她也不应,气鼓鼓回了自己房间。

孙女又傻又固执,徐老太太只好叫儿媳妇将她的意思转达给孙女。

“清溪,你祖母是为了你好,他背景太复杂,关系你一辈子的大事,咱们多等两年也值得。”林晚音挽着女儿的小手道,这次她真的站在婆母那边。

清溪明白,她就是……

“舍不得他?”林晚音笑着戳破了女儿的心思。

“娘……”清溪羞恼地扑到母亲怀里。

林晚音抱住女儿,轻轻地拍着,许久才安慰道“两年而已,你就当他出国了,趁他不在,清溪安心练好厨艺,徐家菜谱上那么多菜,你这会儿刚开始练刀法,就算祖母允许你们见面,难道你还要天天去找他?不振兴徐庆堂了?”

普通家的闺秀可以只想情情.爱爱,她的清溪是有大抱负的。

清溪顿时如醍醐灌顶。

平心而论,如果有人告诉她,她只能从顾怀修与徐庆堂里挑一个,清溪现在选的一定是徐庆堂,只因刚刚恋爱就被迫要分开,清溪才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娘,我懂了,明天就好好做菜。”清溪抬起头,目光坚定地道。

接下来,清溪安心经营面馆顺便练刀,而顾怀修果然也没有来找她。

月初的时候,清溪从报纸上看到了顾怀修的消息,他的“东盛纺织厂”剪彩开张了,报纸上刊登了两台从国外运过来的新型印染机照片,这些专业的东西清溪不懂,但她注意到几句话,东盛纺织厂的印染工头乔师傅,十年前曾经在顾家纺织厂当过工头。

清溪叫来小兰,问小兰知道乔师傅不。

小兰神色复杂,回忆道:“顾老太太的娘家侄子秦师傅也是学印染的,学成后就去顾家的纺织厂做事了,一路升到了副工头。然后吧,有一年乔师傅母亲死了,得回老家给母亲发丧,乔师傅离开不久,秦师傅就配出了一种新颜色,卖的特别好,结果乔师傅一回来,咬定那颜色是他无数次尝试才配出来的,称秦师傅偷他的秘方,秦师傅不承认,老爷试图劝和,乔师傅一气之下不干了。”

清溪叹息,秦师傅是顾家的亲戚,顾家帮亲不帮理,难怪乔师傅要辞工。不过,如果那颜色真是乔师傅配出来的,就说明他这个人很厉害,当然,顾怀修能把隐退多年的老师傅请回来,也是挺有本事的。

“小姐又想三爷了。”小兰笑嘻嘻地道。

清溪脸一红,嗔她一眼,去厨房待着了。

顾家老宅,顾老太太、顾世钦等人也看到了这份报纸。

顾世钦眉头深锁,乔师傅在他心里的地位,是十个亲表哥也比不上的,当年他要表哥向乔师傅道歉,表哥就是不认,他要辞退表哥,母亲便寻死觅活威胁他。顾世钦无奈,希望用金钱补偿乔师傅,却不想乔师傅太过刚硬,负气辞职。

顾世钦很遗憾,但这遗憾,在表哥又配出几样热卖的染料颜色后,渐渐地平息了。

如今乔师傅重出江湖,顾世钦便记起了那份遗憾,同时也感到了危机。

顾老太太却满不在乎,撂下报纸讽刺道:“乔师傅在家种了十年地,染布这行他早就生疏了,或许连这几年流行什么颜色款式都不知道,也就那个贱.种把他当宝贝,大老远给请了回来。哼,没啥好担心的,我等着看他丢人现眼。”

顾世钦看着报纸上的机器照片,做不到母亲那么自信,回头叫人留意顾怀修都联系了哪些商户。

.

三月中旬,江南明显暖和了起来,柳树新绿,桃杏梅争相绽放。

南湖旁出现的情.侣越来越多,景色逛累了,这些游客就来御桥街吃饭。连续在面馆见到好几对儿打情骂俏的情.侣,清溪的春.心不受控制地被拨动,对那人的想念也越来越深。

周五上午,面馆生意继续火爆,孟进进进出出地端面,小兰专门负责结账。

“给。”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走到柜台前,递了一张一毛的纸币。

小兰伸手接,意外地发现纸币下面还有东西,转过来一看,是张纸条。

“三爷给小姐的。”男孩呲牙咧嘴地说,说完就跑了。

小兰彻底惊呆。她与翠翠都是小姐的心腹,孟进也是,但在三爷这件事上,孟进受徐老太太所托,尽职尽责地防着三爷陆铎等人呢,面馆里来个稍微严肃点的男人,孟进都会当成三爷的人暗中警惕,不过三爷果然更聪明,知道换种性格的属下了。

藏好纸条,八点半打烊回家了,小兰才将纸条交给清溪。

清溪也吃了一惊,背对小兰展开纸条,就再次见到了顾怀修凌厉的字迹:“下午两点,柳园。”

清溪的心,扑通扑通越跳越快。

只是,孟进怎么办呢?

清溪没有把握,但她觉得,顾怀修肯定是想到办法了。

下午,她叫上富贵,去向祖母请示。

徐老太太倒不知道孙女以前遛狗是假赴约是真,但她警惕心很强,要求孙女带孟进同去。

清溪一脸孟进、翠翠没差别的表情。

三人一狗出门了,富贵都记住路了,到了路口,直接往柳园那边拐,当它看见熟悉的白衣男人与黑色汽车,富贵开心地跑了过去。

孟进皱眉,低声对清溪道:“小姐,只要你现在回去,我就当没看见。”

清溪尴尬极了。

翠翠挡住她,瞪着孟进道:“小姐与三爷两情相悦,见一面又怎么了,你怎么也那么固执?”

孟进刚要说话,陆铎跑了过来,直接把胳膊搭在孟进肩膀上了,好哥们似的道:“孟进是吧?我舅舅说了,只要你给我们当掩护,就让我教你开车,将来给纺织厂当货运司机,一个月工资顶你跑堂的好几倍,如何?”

这年头,汽车是稀罕物,司机也是非常体面的工作,更何况,很少有男人能抵住车的诱.惑。

三分钟后,在陆铎的热情劝说与翠翠的人情双面夹击下,孟进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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