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后,淮城的气温逐渐回暖,直到最高温度保持在两位数上。
万物复苏的季节,林知漾重新上架店里那款“冰川渐暖”的单肩包,销量能打。
她对自己欣欣向荣的状态表示满意。
练字、插花、去健身房成了常态。
林知漾生的手长腿长,老爹林晖以前是校体育队队长,她在运动方面颇具天赋。但天赋阻挡不住人懒,平时不是很爱运动。
孟与歌却雷打不动地每周锻炼两次,久而久之,林知漾耳濡目染,乐得陪孟与歌去健身,立志要在夏天前练回马甲线。
刚过完正月,孟与歌便开始找房子,准备搬出去。林知漾拦住她,说如果没有很嫌自己烦的话,就再住一段时间。
她一个人在家无趣,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影,已经成为习惯。
她似乎已经能理解那么多不婚族,对未来的展望是跟闺蜜一起搬进养老院。因为跟朋友在一起,过于放松,一切事情都好抗。
孟与歌一想也对,林知漾眼下状态虽然还行,但不够稳定,她也不放心她一人在家。
于是搬家一事又被搁置。
林知漾各方面恢复到从前,孟与歌厨艺好,她就时常把明筱乔跟朱玉等人喊回家吃饭。
无论在谁眼里,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唯有每周三晚上,她会消失,有时候半夜回来,有时候干脆一整晚不回来。
孟与歌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急疯了,林知漾接电话时只是很平静地说,换了个地方睡觉,没生命危险。
孟与歌安下心,也没有多问。
每个人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需要一点私密感,何况这个人已经在努力生活,只是偶尔躲起来疗伤罢了。
四月初时,天气大好,林知漾在春游野餐前夕,突发急性阑尾炎。用明筱乔跑到医院后仿佛哭丧时的话来说,遭了大罪。
手术做完,舒服地住了几天院。
几个朋友轮流去陪护,伺候得她堪比坐月子。
微博还是正常营业,发发旧图。出院那天,她没多说,只拍了张朗朗天空:“看云。”
前排抢沙发的粉丝不按常理出牌说:“昨天去医院探病,看到穿着病号服的漾了,没敢过去。悄咪咪地问,身体还好吗?”
这“悄咪咪”的几句话很快被顶上去,粉丝纷纷在评论区表示担心。
因为并不严重,林知漾本不想让人知道,显得自己矫情。
眼下怕他们多想,只好坦白说:“小病,住院五六天,现在已经出院了,不用担心我。”
当晚躺在床上,她安心地喝着孟与歌煲的汤,蓦地想起,郁澈有回深夜喝汤,还特地拍了照片给她看。
她那时饥肠辘辘,只觉得无语!
从前无味的细节,如今咀嚼皆是甜意。
赌书泼墨,当时只道是寻常。
汤喝完,朝房门外喊了句:“小鸽子!”
孟与歌第一时间出现在门框里,咬牙切齿,“我成你老妈子了是吧!”
林知漾立即扶额,从靠枕上歪下去:“呜呜,人家虚弱嘛。”
“你弱个屁。”口嫌体直,孟与歌扔下句文明的话后,端着汤碗出去,临走还不忘关上门。
林知漾美滋滋地躺在被窝里,正准备上线打游戏,却收到意想不到的电话。
她顷刻间坐直了身子。
“郁澈”的名字统共没有几笔,却太耀眼,此时像烟花一样绽放在无际的黑夜里。林知漾默读那两个字,没有做好接电话的准备。
上回的郁澈是喝醉了才给她打,这回的呢,又是酒后吗?
因为她的踟蹰,第一个电话自动挂了。
仿佛在几十秒内被抽干所有力气,林知漾深知自己是故意不接,愧疚地将脸埋在膝盖中间。没过多久,第二个电话又固执地打过来。
这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漠视。
林知漾才点接听,那边郁澈很快地说了句:“喂,是我。”
林知漾说:“我知道是你,怎么了?”
郁澈停了几秒,开门见山:“你的身体还好吗?”
“当然。”一口应下,林知漾微感惊讶,郁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郁澈并没有轻易相信:“怎么会进医院?”
“你怎么知道?”她直接问。
该说的话早就准备好了,郁澈按着腹稿说:“我有个学生是你的粉丝,今天一起吃饭,她顺口说的。我想给你打电话问问。”
“这样啊。”林知漾信了,却忍不住地提醒她:“我还以为你又喝酒了。”
“没有。”声音有些心虚。
“没有就好,喝醉了不好受。”她温柔地叮嘱:“郁澈,真的要少喝酒。”
潜意识里就不愿意答应。
郁澈已经喜欢上,每周三晚上喝酒。醉醺醺的时候,总觉得一睁眼就是周四,周四早上林知漾会躺在她身边,睡得毫无防备。
她知道,林知漾不喜欢醉鬼。
肯定是她上回太失态,让林知漾心生不满,所以特地点她。
“嗯,知道了。”不想再提自己的事情,郁澈坚持地问:“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了,急性阑尾炎,小手术,养几天就出来了。”
郁澈怕她故意把病情说得很轻,她想去林知漾家里看一眼,又明白那是痴人说梦。
只能说:“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也是。”林知漾耳朵紧贴着听筒,无比眷恋里面的声音,可她不敢为此沉沦。
“郁澈,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我不值得。”她只能躲避,狠心地斩断所有瓜葛。
“知道了。”没有过多纠缠,郁澈答应下。
她说自己不值得,其实是想说“你不配了”,她不应该给她打电话,哪怕是问候身体。
同时,上次醉后的那个电话,她一定是说了什么,否则林知漾不会旧事重提。
挂上电话,浓烈的不舍催生了林知漾对自己的极度厌恶,放不下,却不愿意接受。
她怎么这么能折磨自己。
上次接电话的晚上,她回到与郁澈在一起无数个夜晚的民宿,她没舍得把东西都搬走。跟房东说完两天后,又改了主意。
尽管民宿里都是她的物件,可是郁澈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挂着的白衬衫,是郁澈帮她洗的。
她看的书,郁澈偶尔会翻两页。
四件套和茶几上的桌布都很素净,是郁澈买的。
她们在沙发上接吻,在床上耳鬓厮磨,在浴室里说着最腻人的情话。
……
郁澈每次走进屋子,总是第一时间开始收拾桌子,她从不唠叨人,安静地做事。
可是沉默的陪伴只让人觉得压抑。
林知漾难以说服自己接受。
分手后第一次通电话,林知漾就躺在她们一起睡过的床上。
看见熟悉的名字与号码,一阵慌乱。
她担心郁澈发现她没有退租的事情,即使已经联系过房东保密,还是怕这通电话是兴师问罪。
尽管,她无罪,只是改了主意。
她不舍得挂断,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郁澈才会在晚上找她。
接通后,那边没有任何声音,林知漾也知道她这坏毛病,尝试地喊了声“郁澈。”
仍旧是任何动静都没有,几声之后,她有些慌张,“郁澈,你怎么了?”
“说话啊!”
在她开始恐慌时,郁澈好像才意识到她们在打电话,终于说话:“我想你了。”
心脏一窒。
林知漾疑心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知漾,我想你了。”干脆地重复一遍。
这话的杀伤力过大,流星刺破苍穹,“我也想你”四个字被忍下去,林知漾恨不得让她现在来民宿,恨不得说“我们和好吧”。
努力地不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她刻意道:“刚才怎么不说话?你现在在哪?”
“你原谅我吧。”郁澈完全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直奔主题。
林知漾听出来她喝酒了,醉得不轻。
得不到回应,郁澈应该是委屈了。
“我以后都不那样了,我不骗人的……我很想你……对不起……求你了,别讨厌我,别不要我,好不好?”郁澈带着哭腔,所有的忍耐和恐惧都有了宣泄口,她只想把心里的渴望都倒干净。
而林知漾从不知道,郁澈会低三下四到这个地步,隐忍的哭声让她心里跟着抽疼。
她没办法为她擦眼泪,红着眼睛哄说:“郁澈,别哭了。你是不是喝酒了?在外面吗?”
终于听懂话,她回:“我在家。”
松了口气,以郁澈这个状态,若是在外面便麻烦了,林知漾无论如何也要去接她。
“我都知道了,有话以后说吧。你要照顾好自己,早点睡好吗?”林知漾温声细语地补充:“要回房间睡,不能感冒。”
她忍受不了失去郁澈的生活,无论多么想忘记都戒不掉。郁澈也是这样。
第二天,林知漾无数次地想把电话打回去,告诉郁澈,她也很想她,她没有讨厌她。
以后都不要再哭了,哭得她心里好疼。
可是挣扎一整天,她最终没有打过去,而是冷漠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正如每次思念郁澈的时候,都会想要不管不顾,只要回到郁澈身边,别的都不在乎。
喝醉酒后的郁澈也只想与她在一起。
可那真的是理智做出的选择吗?
不过是人类向寂寞妥协,说到底,还是难忍没有牵挂的生活。
她们虽然只相守一年,可是所有的小心翼翼和你来我往,都太刻骨铭心。
如果林知漾那天把电话回拨过去,就决不能再装作一切已经过去,她必须做出选择。
是不介意郁澈再把她藏起来,还是要求与郁澈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如果郁澈仍旧做不到或者,而她又不能说不在乎前者,那潦草复合将毫无意义,没完没了的拉扯,只会将爱人变成仇人。
眼下,她连关心郁澈的资格都没有。
已经不负责任地撩过一次,又何必要有第二次,拉着郁澈陪她一起困在原地呢。
唯有狠下心刮骨疗毒,才能让彼此更早地解脱,她们不是关公,会哭不丢脸。
要坚定不移地度过漫长冬季,哪怕天寒地坼,长夜无尽,孔明灯被困死在山林里,星子坠落。
可是这次的电话让林知漾有些迷茫,被郁澈关心的感觉,似乎比被任何人关心都好。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彻底放下,就像当初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放手,有些事得到眼前才明白。
她甘愿当这个恶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后不要再通电话,保持陌生关系。
她不想给自己一丁点的念想,也不想再听到郁澈的哭声。她只希望她的郁老师,在没有她之后,早些开心起来。
林知漾给她带去过快乐,也给了她酸楚。
她并非良人。
只是,她预感自己招架不住第三次。
作者有话要说:白天事多,只能晚上写,经常犯困不小心睡过去,导致更新太晚。所以不仅固定时间比较难,一周大概只能五更这样。(呜呜)
以后会尽量留下第二天更新的时间,以防大家干等着。下一章明天十二点准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