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刚好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不同于上次是被公司安排宣传新书,林知漾随性而为,没有为当晚的直播准备任何主题。
她连妆都没化,只是洗干净脸,扎起头发,坐在卧室的地毯上。
已经做好迎接颜粉嚷嚷取关的准备,结果不知道是落地灯的灯光打得好,还是直播软件自带了轻微滤镜,没有被指责素颜,还是很多人说要舔屏。
林知漾心里轻松很多。
毫无意外地,被问为什么瘦成这样。
林知漾下意识量自己手腕,言不由衷地说:“没怎么瘦,可能滤镜有点重,屏幕里显瘦。”
于是有人顺着话题问如何快速减肥,林知漾不假思索:“失恋。”说完自己笑了一下。
读者犀利地点出:“漾漾消失这么久,是因为失恋了吗?”
林知漾明白应该否认,适当保护自己的私生活,但她格外不想在这事上撒谎。于是她点点头,诚恳的说:“是的,我失恋了,很难过。”
可惜狼来了的故事亘古不变,因为这次答得太干脆,根本没有人信。
“懒猫队长不想营业还编造自己失恋!”
复读机们疯狂复读。
林知漾先是茫然,继而哭笑不得,却也松了口气,他们不信也好。
可见,当你想藏一件事时,你就大大方方把它拿出来,反而没人再好奇。
年关将近,林知漾的网店里有预售活动,她的店有人打理,在她心血来潮时,出一些有设计感的小物件。
衣服、袜子、帆布包、手账本、明信片、手机壳……盈利不是最重要的,因此每回都限量生产,只为留作某阶段的纪念。
跟郁澈在一起后,她做了款复古的杜邦牛皮纸单肩包包,是很简约的款式,折柳绿,上有四个字“冰川渐暖”。
因为当时是春天,选用绿色很是应景,而这四个字也代表从冬天到春天的过度。
林知漾希望她的爱情也是。
孟与歌在国外时,每年都会给她画祝福的卡片,今年她把卡片收集起来,做成一套明信片。
这些事听着轻松,无非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真正做起来却很麻烦,每个细节都要把控好才安心。
林知漾由此忙碌起来,身体与精神随之渐渐恢复,体重有了上升趋势。
这天她坐在九号咖啡馆写东西,坐的正是与郁澈最后一次见面坐的位置。
清楚记得,她走出去后隔着玻璃往里看了眼,郁澈还是刚才的姿势,一点变化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思路被彻底打断,也写不下去了,索性开始看手机。
私信里前几天收到一条:“漾漾,我都快放假了,还没有机会请你吃饭。呜呜呜_!”
林知漾这才想起,这是之前在教学楼撞她的女生,之前有跟她说过会去淮大蹭饭。
那家她一直想吃,但郁澈不肯陪她的牛肉面馆应该还在,林知漾当即回复:“这两天你有空吗?”
半小时后那边回复:“啊啊啊啊啊!我随时可以,今晚都行!”
择日不如撞日,林知漾跟她定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在三食堂楼下互等。
见读者是件快乐的事情,若不是她近段时间兴致乏乏,多喊上几个都可以。但眼下她精力有限,只有心情尝尝牛肉面的味道。
为了避免赶上放学人多的点,夏玫特地定了五点见面,很兴奋地在三食堂等林知漾。
冬日的天色暗的早,五点还没到时,周边便已经暗下,一盏盏的路灯逐渐亮起。
自林知漾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夏玫便一眼看见她了。披肩的蓬松长发,高挑挺拔的身段,穿着粗线的高领毛衣,修身的黑色裤子,外面敞怀穿了件深灰色大衣,白色帆布鞋。
夏玫打了个哆嗦,她竟然不怕冷。
今天有零下,这会子风呼呼地,地面有很多冰,走路必须很小心,稍不留神便会社死。
等这么一会,冻得她耳朵都疼,但这位似乎根本不受影响,完全不怕冷。
林知漾戴着口罩,那双眼睛可太好看了,仿佛在冬日夜幕降临前便把星子的光偷来放了进去。
她走到一直在看她的女生面前,摘下口罩:“夏玫?”
“我是!”
本以为自己见到崇拜的人会兴奋到拘谨,但面对面时的林知漾比直播里还随和,一直在对她弯着眸笑,不经意地开开玩笑。
夏玫自在起来:“我们上楼吧,等放学了就要排队了。”
“好啊。”林知漾跟着她。
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为尽东道主之仪,夏玫还特地给林知漾加了一个鸡腿。
林知漾笑:“破费。”
坐下等餐时,林知漾从包里拿出包好的礼盒,捧给她:“喏,见面礼,总不能吃白食。”
夏玫先是惊喜,继而表情露出烦恼:“感觉能抵得上很多顿牛肉面了,这样我不是占便宜了嘛。”明明她要请客,结果还让林知漾花钱了。
林知漾笑着说:“怎么会,这叫礼尚往来,计较价格干什么。”
怕夏玫有负担,特地解释:“里面只是手账本跟明信片,并不贵重。”
夏玫一听还好,于是开心收下。
她与林知漾聊得投机,诉衷肠道:“之前遇到点事想不开,你出新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去买,不想接触任何有意思的事情。后来我的一个老师送给我《第四幕》,我两天就看完了,瞬间满血复活。”
林知漾想起某人跟她说过,买了本新的《第四幕》送给学生,追着问:“你老师送你的?哪个老师?”
“现当代文学老师,姓郁。”夏玫看她愣住,反问:“你认识吗?”
林知漾蓦然觉得,她跟这个夏玫,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缘分不浅。
“嗯,有听过。她人怎么样?”
“郁老师很好啊,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我们都特别喜欢她。”
林知漾莫名觉得高兴,笑起来,“这么说,她十全十美咯?”
“也不是,”夏玫摆摆手,撇嘴说:“她太刻板,期末考试一点重点都不给,我背书背得头都快秃了。”
虽然应该同情,林知漾却直接笑死。
“你是因为什么想不开?”她好奇,看上去是很活泼的性格。
夏玫回答过很多遍这个问题,显得无关痛痒,“男朋友劈腿,我气得直接跳河。”
林知漾挑了挑眉,似是很震惊。
“倒也是性情中人。”没有开口批评或教育,她只是说:“但渣男不配。”
夏玫深以为然:“对,他不配!”
林知漾跟夏玫走出三食堂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冷蓝色的天幕上一轮清寒的弯月。
正逢放学,这会子人流量巨大。
她下楼时,郁澈随着人流自下而上,两人匆忙打了个照面。
林知漾想,下班了,她应该是过来随便吃一口再回家。
而夏玫一直在与林知漾说话,没看见郁澈,自然也没有停步。
林知漾的目光只是稍稍停了片刻就挪开,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可她心里怦然而动,久久不能平复。
神明有耳,应世人愿。
纵然她可以说自己来一趟淮大仅仅为了碗牛肉面,可是她不能否认。
看见郁澈的那一眼,整个世界都亮了。
就像初见那样。
期末考试后,郁澈批卷子和腾分数花了几天,闲下来便觉得时间难挨。
嫂子江容心早几天就给她打电话,让她今年回家过年,多住几天。
不用想也知道是哥哥姐姐在背后撺掇,因为郁澈跟嫂子没那么亲近,反而要更客气和尊重一点,不会轻易拒绝。
郁澈应下了。
她坐在书房里,摆弄着林知漾送她的乐高城堡,乐高里的小细节很多。
她在第一个没有林知漾的周三,就发现了事情没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她失去的何止是一个热闹且充满期待的周三。
每周一开始,她就期待见到林知漾,她会从林知漾的微博、朋友圈以及给她发的短信里,猜想林知漾最近的生活。
周二她搭配好即将穿的衣服,从首饰到香水,她知道林知漾喜欢什么样的。有几次戳中林知漾的喜好,那人热情地让她吃不消。
周三一整天她的心情一定会不错,以至于下午的院里会议,明明枯燥乏味,她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开完会,就可以离开喧嚣的市里,去她喜欢的清净之地,那里只有一个人会闹腾,她也乐得看。
周四早上她通常醒得早,甚至借助闹钟。因为她很想在林知漾熟睡而她清醒的时候,多感受林知漾的存在。听她的呼吸,闻她的发香,有时候她还会戳戳林知漾的脸,睡着的林知漾很乖,偶尔蹙眉,但不会生气。
周五开始回味,林知漾见面时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储存下来。
闲暇的时候选一部分思考,某些话会有深意,如果听不懂,林知漾就会偷偷生气。而有些纯是俏皮的废话,可是从林知漾嘴里出来,就格外有趣。
所以,她失去的何止是周三。
是平庸枯燥生活里所有的光芒。
分开后的第二个周三,院里开完会,郁澈直接开车到了民宿楼下。
才想起来林知漾已经退租了。
即使她再租回来也没有意义,林知漾搬走了屋里属于她的东西,那是间空房子。
郁澈把车开回家,去买棒棒糖的时候,被酒架上的各类酒水吸引。
她知道借酒消愁是种颓废而无意义的消遣方式,除了让活人变成醉鬼,不能解决任何事情。
酒不好喝,醉了也难受。
但她漫长的周三夜晚,似乎没有正经事情可做,做一点没意义的事情又何妨呢。
何况明天一整天都没有课,她只能待在家里。
从前她总是很忙,早上匆匆离开民宿,回家打扫卫生、准备讲义和教案、给自己充电。
但现在那些事情失去了意义。
此时此刻,她只想尝一尝酒。
郁澈理性地盘算,喝酒后极大的可能是徒增身体上的难受,而心里照样隐隐作痛。
但她还是想尝。
理性压不住任性的欲|望。
她买了足够她喝醉的酒回家。
把电视打开,放着林知漾最喜欢的纪录片,一集一集地看,一杯一杯地喝。
喝到头昏脚轻但还有意识的时候,她停下了。这样的难受度刚刚好。
跟身体的不舒服做对抗的过程,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分她的神。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可收拾,每周三晚上选择喝醉成了常态。醉的度起先还能把握,后来渐渐就收不住了。
如今寒假在家,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冲动,坚持做自律而严谨的人,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类事件。
但一到周三晚上,她所有的自制力便化为乌有,对不清醒的渴望愈演愈烈。
因为清醒时的她,要用尽力气跟脑海里的“林知漾”对话。
她在醉醺醺时,回忆那天在学校的里的偶遇,林知漾看见她了,但眼神没有为她停留一秒。
原来,被一个在意的人忽视的滋味是这样,原来她们真的再见面就是陌生人了。
所有的过去都不算数了。
郁澈在意识不清时想到这些,视线便模糊起来,当眼泪落在手背上,才惊觉自己在哭。
她第N次在喝醉以后,从手机翻出林知漾的号码,一遍遍地看,却不敢打过去。
她给她的备注是“林小姐”,因为这样无论何时林知漾给她打电话,她都能坦然地接听,不担心被人看见而慌张掩饰。
即便如此,那天当着郁诚的面,她也没敢接,而是残忍地静音并反扣。
一个懦弱的人,被舍弃是情理之中。
抽了纸巾擦眼睛,不知又喝了多少酒下去,郁澈在勉强清醒时把电话拨了过去。
很早就想打,但怕连手机号都被拉黑了,才没有勇气试验。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鞠躬道歉。但今天我变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