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猛虎,仍需细嗅蔷薇。
就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之后,已经有了打个硬仗的觉悟,已经有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和战胜对方的强大自信。
这自然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要确保在战胜敌人的道路上,尽量扫平一切阻挡在小队眼前的障碍。
到了现在,齐贞自然不会得意忘形到认为仅仅凭借七个人无所畏惧的心就可以达到将接下来的任务圆满完成的地步。
他不会小看系统出题的困难程度。
在战前动员过后,齐贞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了属于自己的简易帐篷,大家知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没有挽留他进行小队难得的“围炉夜话”。
齐贞依然保持着自己熟悉的姿势,左手环在胸前,右手架在左手之上,食指和中指有节奏的轻击着额头。
从小队其他人在外面聊的兴起,到声音渐没,最后所有人都沉沉睡去,齐贞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几乎一动没动。
在齐贞三人回来之前,本应是李强负责值守前半夜,李三负责值守后半夜,三人回来后,最终用石头剪刀布的方式确认由林啸值守后半夜。
倒是直接把齐贞这个男人刨除在外了。
李强走到齐贞帐篷外,轻声说道“睡了?”
“怎么能睡得着。”齐贞苦笑着摇摇头。
“有多大把握?”李强问道,
“把赵玄策算进去,再加上桑蛇目前有的实际战力,赢的可能性可能仍然不足五成。”齐贞没有对李强进行隐瞒。
“这么低?”李强听到此也是一惊,赶忙问道。
“要是按照植物大战僵尸的路数,我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顶过这次的守卫任务,但这次不太一样啊。”齐贞叹了口气,不太乐观。
“我需要再想想。”齐贞向李强诚恳说道。
李强又拍了拍齐贞的肩膀,知道自己恐怕真的帮不上他什么忙,不再打扰他。
一夜无话。
按照苏州府尹刘方大人的最初设想,这一次苏州城官兵的集结任务,是一定要落在赵玄策身上的。
无他,只因赵玄策前有拖延围剿桑蛇之事在前,后有身为一司主官守土安民不利,竟然让自己的副将被歹人生生的在府衙内暗杀。
又何况那人可是王爷的亲信。
刘方深知自己现在与赵玄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王爷真的怪罪下来,丢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到最后无非是二人一起罢官革职,一陨俱陨。
所以十分有先见之明的刘大人先让赵玄策安排集结进军的具体事务,然后自己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到达何员外家,也就是襄礼王现今的住所。
但是让刘方完全想不到的事情是,听了刘方关于廖巽离死亡的报告,还有杀人者的猜测,襄礼王并没有当即表示震怒,让赵玄策就此罢官等候发落,以至于刘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派上用场。
襄礼王冲着刘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此事了。
刘方又向王爷汇报官军集结的情况,大概是可以完成王爷所要求的出发安排,一应事宜井井有条云云。
他本来是想借此体现赵玄策的劳苦功高,以抵偿王爷有可能降下的怪罪。
襄礼王除了偶尔嗯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这个苏州府尹。
刘方汇报完工作,不敢再画蛇添足,赶忙告退。
虽然襄礼王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个原本属于何员外的院子,但是苏州府有没有他在这里完全是两个光景。
或许是那些一直隐藏自己阵营的人终于可以在此时扬眉吐气了,也或许是为了在这个名义上的钦差大臣实际上的皇亲国戚面前显露自己对朝廷和皇家的忠诚。
总之,自从襄礼王来到苏州城以后,苏州府的命令从未像今天这样执行的如此顺利。
赵玄策且不去说,苏州府尹坐在府衙的正堂上,不禁感慨万分。
果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第二日一早,接到通知的各路兵丁准时在巡城司校场集结起来。
之所以在巡城司集结,倒不是因为赵玄策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无论是赵玄策或者是刘方都清清楚楚,这时候所有的阴谋诡计除了让二人死的快一些,没有任何作用。
相信襄礼王要比他们更加清楚这一点。
主要是全城上下,只有巡城司衙门才有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场地。
集结的整整齐齐是两个方阵,一个方阵为一营。
这也几乎掏空了苏州府所有现存的兵力。
苏州府只有三个营的常驻兵马,在发现月梦蚕丝之前,这个数量还要再缩减三分之一。
三个营,就是一个旅。
大概连皇上也万万想不到,因为一个月梦蚕丝,在这个中原的鱼米之乡,居然驻扎了这样多的兵士。
这相当于一个边关重镇的常驻兵力了。
而最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除了这一个旅的步卒以外,苏州府居然还有一厢骑军。
苏州府什么时候来的骑军?
这一点,就连赵玄策都有些匪夷所思。
看着那些有些面生的脸,赵玄策心中渐渐有了猜想,这些人怕是王爷身边的亲军。
这一厢骑军此时虽然也像其他兵士一般集结待命,然而却并不与其他兵士交流,给赵玄策的感觉,便是有些冷冰冰的。
冷冰冰自然是一种感觉,而如果用相同的意思来表述一支军队的风格,那便是铁血。
这种沉默和纪律性让赵玄策内心微微有些凛然,他开始为齐贞小队担心起来。
赵玄策的担心其实不单单是这些骑兵的纪律性而带来的,还有那些马匹。
他虽然没有见过那些边关重镇的骑兵,究竟是怎样一个器宇轩昂的姿态,但是苏州本地所豢养出的马匹,是断然到不了这个程度的。
不光如此,苏州作为往来贸易重镇,这些年赵玄策各类马见得不少,滇马和川马完全无法与其媲美,这些马匹,恐怕只可能是那些西北草原上的骏马。
骑兵的战力除了考较兵士的作战能力,更加可以起决定性因素的,便是马匹的优劣。
而这一厢骑兵身下的马匹,居然和这些兵士的风格如出一辙,那就是沉默。
但是任谁也能看出那些马匹眼中的桀骜。
在苏州府隶属兵丁集结的时候,居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和这些骑兵保持了相当的安全距离。
这种不约而同或者说心照不宣,就越发显得这些骑兵格外的鹤立鸡群。
按照苏州府所下达的要求,所有兵士从苏州城内出发,准时在午时前赶到了月梦山大营。
那厢骑兵虽然名义上仍然和苏州府所辖兵士一起集结,却是听调不听宣,坠在了所有行进步卒的最后方。
偏偏赵玄策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厢骑兵的身后,便是王爷的马车,王爷自己带的骑兵拱卫自己的安全,谁也说不出什么。
最关键的是,钦差大人督战,这可是三年从未有过的景象。
赵玄策的心,也在这一桩桩事情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低沉。
直到月梦山大营的时候,赵玄策的心终于跌到了谷底。
“奉王爷令,接管月梦山大营,苏州府巡城司指挥使赵玄策,暂领月梦山原有一营事务,钦此!”
从骑军之中走出一骑,对着赵玄策及所有月梦山驻守的兵丁朗声说道。
赵玄策的真实情绪被他自己很好的掩藏了起来,抱拳拱手道“臣,遵旨。”
赵玄策这种光明正大的抢班夺权没有任何办法,如果选择在此时抗命不遵,那么前几日所发生的事情便会同样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还好自己在之前就已经做了足够充足的事前准备,相信此时月梦山大营中原有驻守的兵士此时已经是铁板一块。
更关键的是,他相信齐贞七人一定会找出更好的方式来避免人类和桑蛇一族即将发生的战争。
他想要再尝试一下,能否为齐贞他们再争取一些时间。
毕竟所谓阳奉阴违也好,出工不出力也罢,在赵玄策看来,多一分时间,便会多一分机会。
当夜,营地里面各处响起的骚乱声响吵醒了睡觉本就极轻的赵玄策。
他内心中的不祥预感促使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自己的营帐之外,只见营地中火光明亮,远远超过夜值巡逻数量的兵丁四处穿行。
骚乱声并非来自人口中所发出的声响,而是各处都在响起让赵玄策虽不熟悉,却绝不陌生的声音。
那是利刃穿透人体,和骨骼肌肉发出摩擦的声音。
一伍兵丁走到赵玄策身前,阻挡住他向前的步伐,沉声说道“营地有贼人进入,还请大人回营。”
赵玄策心想难道是齐贞他们来了?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不对,以齐贞小队的诡异身形和潜入模式,怎么会弄的如此大张旗鼓?
正在赵玄策准备再次向前进的时候,那一伍兵丁居然寸步不让,再次强调说道“请大人回营。”
赵玄策此时才发现,眼前兵丁的长相居然如此陌生。
他内心突然机警起来,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属于自己的营帐。
骚乱声持续了半夜,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赵玄策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上午月梦山营地前的校场集合时,赵玄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仅仅是担心这么简单,赵玄策看着属于自己管辖内一营的所有厢长和伍长,所有内心的希望在这一瞬间被杀死了。
也是到了此时此刻,赵玄策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一句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是如此不堪一击。
如何在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完成对一个旅的官兵进行绝对掌控?
襄礼王为赵玄策好好上了一课。
首先,要足够了解哪些人不是自己的人,这种情报的收集和人员的渗透,远远不是赵玄策可以想象到的。
然后,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人杀掉。
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