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一顿毫无波澜的晌午饭,没等韩得平主动找韩老头说分家的事,韩老头就先吩咐四房的人都到上房来说事情。
小棉留下来陪着林氏就没去,韩得平说只带韩孝周过去,光光忍不住好奇也跟在了韩得平的身后。
到了上房,发现大部分人都到齐了,韩老头陈氏坐在上首,韩喜儿韩乐儿倒是躲去了内屋,内屋里还有韩小棠韩小莲韩小菊堂姊妹三个。
而其他三房的人都是各种坐在两边的,见到韩得平来了,韩老头向他招手指了指陈氏旁边的凳子“老二,来,坐这边吧。”
韩得平抿了抿嘴唇,并没有走到里边离韩老头陈氏近的地方去,而是挑了门边的一个位置随便坐了“我就坐在这里好了,听得到。”
见韩得平和韩孝周都在门边坐了,韩老头也没再坚持。
咳了咳他才开口道:“今天难得全家人都在,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正是农忙季节,谁也说不准老天爷啥时候发怒,
我们家有十亩麦子,不是靠哪一个人就收得完的,所以得靠大家一起努力抢收。”(本地俗语老天爷发怒指的是下暴雨)
听韩老头说了一通,没人应声,抢收麦子这是明摆着的事,这韩老头特意拿出来说是让大家一起收割麦子?
韩老头见无人应答自己,有些尴尬的又咳了咳:“老大啊,你说呢?”
以往这个时候韩得平总是身先士卒的站出来拍胸脯说:“爹,你放心,我跟孩子娘啥都不干就是贪点黑也会先把粮食收上来的。”
往年这个时候韩老头再带着老三老四配上老二家三口子起早再贪点黑,最多两天就抢收完了,可是这次他提了话头老二却不接,加上林氏现在病了,韩老头也不好再点老二的名。
光光冷笑,她就说为啥今天陈氏这么大方,这是干活用得着的时候就给个甜枣,用不着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韩得昌被韩老头点名回答,只好敷衍着说了:“啊,酒楼里就放了一天假,我明个得回去,酒楼里离了我转不开呢。这老二老三老四都在家可以收啊,这么多人手足够了。”
韩老头满意的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明个我看我和老三老四就都一起去割麦子。那个老二力气大,就拉架车子把麦子拉到晒谷场上。林氏小棉孝正都跟着去装车。”
光光一听韩老头这么安排更是想笑,还能再偏心无耻一点吗?最主要的是,往年这种事情韩得平竟然都是毫无怨言的答应了。
光光可不想惯着这些人,毫不留情的说道:“爷,我娘病了,现在一动心口还疼呢,我姐得留下来照看我娘去不了了。”
韩老头被一个小孩子把话挑明了说,脸色就非常不好看了,他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光光,语气不是很好的说:“林氏既然不能去就算了。”
陈氏也瞪了一眼光光“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家插什么嘴。你娘要照看什么,她是没手还是没脚啊,我和你姑姑和伯娘婶子都在家,都可以照看她。”
陈氏一番话说的扎心无比,如今在韩得平听来简直就是在往他的心上插一把刀,是啊,这么多人都在家,凭啥他的闺女就得跟男人一样被奴役。
韩老头见韩得平和韩孝周都是紧皱眉头心下一跳,喝止了陈氏“得了,得了,一天到晚就听你吵吵了。
明个老二拉车,周氏江氏去地里装车,拉回来以后吴氏喜儿乐儿还有小棉帮忙卸车。”
江氏立刻反对“爹,儿媳妇是个小脚走不动路,我看去地里装车的事应该是大嫂做表率才对。”
韩家所有的媳妇当中只有江氏裹过小脚,古时只有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才会给闺女裹脚,女子裹了脚才能嫁到高门里。
寻常农户家里是不兴裹小脚的,因为在农家,女人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劳动力。
吴氏被点到名脸色一僵,有些不满的回瞪了江氏一眼,然后就跟韩得昌猛打眼色。
韩得昌不得不再次开口“爹,这样吧,我把孝周孝延留在家里两天,明个我回去跟掌柜的给他们告个假就是。”
陈氏立马就说“就是,反正他们也不拿钱。就顶替了他们娘干完了活再去上工。”
韩老头把目光转向了韩得平和韩孝周询问“老二,你看呐?”
韩得平觉得好讽刺,以前做什么事韩老头是不会询问他的意见的,都是直接吩咐,是因为昨天他们全家态度强硬才换来了韩老头这么一点点的尊重吗?
韩孝周见韩得平不说话就主动开口了“爷,首先一点不用大伯去告假了,以后我们都不会去酒楼上工了。
其二奶说的我们不拿钱根本没有其事,我们从去酒楼上工那个月算起一人一个月是一吊钱,年节另有红封节礼,这些都是酒楼里所有伙计,包括掌柜人所共知的事情。
我们的工钱一直是大伯代领的,他怎么跟家里说的有没有把我们的工钱给爷和奶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光光都想拍手叫好,韩孝周这波反击厉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的打了韩得昌的脸。
陈氏被噎了一下,昨天韩孝周这么说她根本没认真听也没当回事,今天再次被韩孝周这么郑重其事的说出来,陈氏也变了脸色,她有些不善的把目光看向了长子。
韩老头也有些半信半疑的望着韩得昌“老大,昨个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解释的啊?”
韩得昌本来白皙的脸此刻涨红一片“啊,爹,娘,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给你们说。”
光光冷笑“大伯,你就长话短说不就得了,你就说你有没有拿我两个哥哥这两三年的工钱?有还是没有?”
韩得昌有些恼羞成怒的瞪起了小眼睛“老二,你看看你怎么管的孩子,就这么跟她大伯说话的吗?还有没有规矩了?”
韩得平把背挺的笔直,他用双眼直视着韩得昌一字一句的说“大哥,我孩子的辛苦钱究竟去了哪里?我的孩子不能问吗?没有权利问吗?”
韩得昌一阵语塞,有些心虚的把头撇向了一旁。
光光只想拍掌欢呼,为雄起的韩得平点赞“就是啊大伯,让我来算算,一个月一吊钱,我大哥做了三年就是三两六钱银子,我二哥做了两年就是二两四钱银子,不算上年节掌柜给的红封节礼,就是六两银子,奶你应该好好问问大伯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陈氏一听果然黑了脸,韩老头大声的咳了咳,强硬的说道“好了,明个早起割麦子,我和老三老四去割,孝周孝延装车,吴氏周氏在家里卸车,就这么说定了,都散了吧。”
韩老头这是想给长子留最后的脸面呢,光光再不服也只能闭口不言了。
等人都走了韩老头见韩得平和孝周光光还坐在原地没动,和缓了一些神色问:“老二啊,你这是有事要说啊?”
韩得平有些垂头丧气的开了口“爹,我想分家。”
一语落,众人惊,韩老头深呼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劝着韩得平“老二啊,这哪跟哪啊,不至于啊,你大哥纵然有错,他也是你大哥,我也不能当众骂他啊,他是长子,以后是要顶门立户的,我总要给他留点脸面不是?
我知道你们受委屈了,爹心里知道,我心里清楚着呢。你可别就此寒了心啊,你们都是至亲都是亲兄弟来着。”
韩得平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睛里慢慢没有了光彩:“爹,只是把我们二房单独分出去,我跟大哥还是好兄弟,不要等到手足亲情磨散完了再分开,那就不好看了。我们分开来过,我还是您的儿子,也还是大哥的兄弟,一切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