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嫣儿当然是想要继续做公主的。最好能只是她一个人做公主,而没有萧织云。
可萧父萧母突然被抓,这意味着当年的旧事怕是就要被揭开了,而她恰好赶在这个当口,去见了萧父萧母,指不定皇上还会怀疑她和萧父萧母合谋了什么……
如此一来,就算她不备萧父萧母连累,也必定要被皇兄赶出宫去了,还能做哪门子的公主去?
她面上浮现无一丝苦笑,复又看向面前这个十分可疑的太监,恹恹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来我这儿又什么目的?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肯定也知道,我很快就会一无所有被赶出宫去的。你如果是想来杀我,大可不必动手,等到了出宫那天,我会自己动手了解了我自己的。”
最后那句话,她并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真的会这么做。
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下来,没了荣华富贵、权势宠爱,她宁远去死,也觉不会卑贱地苟活下去的!
那人却道:“公主误会了,我并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是来帮你好好活下去的。”
赵嫣儿皱眉,自然不会相信会有这中天上掉银子的好事,可她眼下已至绝路,本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便不抱希望又隐隐期盼地问道:“你能怎么帮我?又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道:“第一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议。至于我为什么要帮你——确切地说,我们之间是互相帮助,也就是合作。我们会帮你抱住公主的位子,甚至可以帮你杀了萧织云。但却也需要你为我们做点儿事,比如……”
他顿了顿,故意拉长声音道:“帮我们抓到西陵王陈亓。”
听对方突然提起陈亓的名字,赵嫣儿忽然就想到了不久前,陈亓在西陵遇刺的事。
那面前这人,怕就是当初刺杀陈亓的刺客了。他们发现陈亓没死,所以想要再次置他于死地……
赵嫣儿并没有着急着应答。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嗤笑一声说:“西陵王对你的态度如何,你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甚至几次对你下了狠手,明显是连一丝丝‘兄妹’之情都不顾了,就这样,你还有继续留恋他吗?”
言罢,他又故意放轻声音,如同蛊惑一般地继续开口道:“你只要舍得下陈亓,我就帮你除掉萧织云,让你做永远的禧春公主。”
“怎么样,你到底是选陈亓,还是选择你自己?”对方问她。
赵嫣儿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但也没纠结挣扎太久,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微哑着声音说道:“我选择跟你们合作。”
陈亓突然拿下了萧父萧母,并且把人送去了刑部,此事定然是要向进宫向皇上汇报的。
可他刚去到御书房,才向皇上开了个头,御书房的房门就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赵嫣儿哭着闯了进来。
皇上不悦地皱起眉头,朝哭哭啼啼个不停的赵嫣儿问道:“嫣儿,你不好好在寝宫里待着抄佛经,这是干什么?”
“皇兄,嫣儿犯了大错……”她哭着开了口,又忽然自我纠正道,“不对,应该是犯了重罪才是,嫣儿是来求皇兄责罚的。”
皇上被她哭得头疼不已,深知以赵嫣儿不依不饶的性子,只得让陈亓先退至一旁,稍事休息,先解决赵嫣儿的事。
陈亓方才还没来得及对皇上说起赵嫣儿,此刻对方突然闯了进来,怕是又要作妖生事,陈亓也就先静观其变。
皇上又对赵嫣儿说道:“别哭了,有话好好说来便是。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赵嫣儿听话地噤了声,但眼泪仍然不要钱似的往下掉着。她还未开口,倒先跪在下头,砰砰砰朝皇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个头磕得着实实在,赵嫣儿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红肿一片。
皇上下意识一阵心疼,差点儿就要亲自起身去扶他,好在转念又想到了萧织云,硬是冷着脸忍了下来。
赵嫣儿磕完头,这才抽噎着说道:“皇兄……容嫣儿再最后唤您一声皇兄,我今天早些时候,无意间在御书房后窗听见了你和西陵王的对话,听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世。我当时实在是又惊又怕,所以听见开窗声的时候,躲了起来。我被皇上和长公主珍宝似的宠爱了十几年,实在无法想象我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更接受不了我的生身父母竟然是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我心里又害怕又是愧疚,既盼着我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又担心我真的占了本该属于织云的位置。我几经纠结之后,又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出宫,打算直接去找萧父萧母当面对质。
“我找到了那对老夫妇,也当面对质了……其实在没对质之前,我看见萧母那张和我极像的脸,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我确实是冒充的假公主。萧父萧母在我的逼问下,也承认了当年掉包的事。我有罪,我的生身父母更加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赵嫣儿一字一句,说得极其诚恳,哭声更是肝肠寸断,仿佛真的对萧织云愧疚满满,又对皇上和长公主极为眷恋不舍。
若不是知道赵嫣儿的为人,陈亓都要以为,她真的是个良善又有正义感的人了。
陈亓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上首的皇上,对方脸上倒看不出什么神情,只问赵嫣儿道:“你说,萧氏夫妻俩承认了当初的掉包之事?”
“确实如此。”赵嫣儿楚楚可怜地含泪点头,“他们说是因为我刚出生时身子骨太弱了,他们怕在乡下养不活,这才动了邪念,把我送进宫的。所以我也是罪人,还望皇上责罚!”
赵嫣儿说着,又朝着皇上的方向磕了个头,这下额头都磕出血来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亦是十分成功的苦肉计。
皇上见她头上见了血,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闪过一丝疼惜,喝止她道:“好了,别再磕了。偷听的事确实是你不对,但当年掉包之事,你不过一个襁褓里的小小婴孩,又能有你什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