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和赵璧羽当夜便在悦来客栈歇下,两人久别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直到半夜才相拥睡去。
临睡前,江漓考虑到赵璧羽眼下的假身份,又想到自己和“陈阵”的关系已然暴露,不如索性把这关系给坐实了。于是故意稍稍提高声音,和假“陈阵”在房间里说了些暧昧之语、以及抱怨赵璧羽的话。
陈玄夜和大皇子必不会放任她脱离控制,肯定会在客栈里留有监视之人,这些话便是说给那些监视她的人听的。
赵璧羽听着江漓那些似假还真的话,听她抱怨自己“放任那些贵女们欺负她”,以及“假意诈死失踪,不顾她正有身孕,害她伤心欲绝不说,还利用她的伤心”……
他初时还有些心虚,可等听到自己“甚至不如一个护卫体贴”、“还是陈护卫你知情知趣,最得我心”后,终于忍不住低头用唇堵上了江漓的嘴。
两人相拥而眠,虽然睡得晚,但却意外睡得黑甜。
第二天清早,两人离开客栈,像寻常百姓一般在街边用的早膳。
冲城的街道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早早有人开始沿街叫卖各种小食,在客栈的房间里,甚至都能闻得到一阵阵油煎烹炸的香气。叫卖声和各种食物的气味,满满的都是烟火气,虽然有些嘈杂纷乱,但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清和安宁。
于是,江漓便决定暂时忘记什么家国情仇、以及计划阴谋,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做一对寻常夫妻,沿街一边闲逛,一边享受了一顿百味杂陈的早饭。
赵璧羽被江漓拉着,要坐在馄饨摊子前吃饭的时候,他看着那些粗粒的餐具和沾着尘土的桌椅,那具养尊处优长大的金贵躯体,发出了极其强烈的抗议,但对上江漓那双泛着隐隐亮光的眼睛,他最终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舀起碗里的馄饨吃了下去。
大约是有江漓弯弯的唇角做配的缘故,赵璧羽觉得,那碗馄饨的滋味竟然还算不错。
自从两人离开铜雀镇,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般简单的快乐了。
赵璧羽甚至陡然间升起一丝后悔,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争夺皇位的决定……
“来尝尝这颗炸肉丸,味道很鲜的。”
他忽然被江漓填了颗肉丸子进嘴里,瞬间又回过神来,细细地把嘴里的食物嚼了咽下,笑着应道:“确实很鲜美。”
早先的那一丝后悔,也随之被他咽下肚去。
若今日登上皇位的人不是他,新帝不管是谁,他和江漓的生活都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当时的情形、以及他身体里的血脉,已然都由不得他选择了。
不过,等边境安定,等霁儿长大,他或许可以早些退位,陪江漓四处闲游一番,尝尽天下美食……
闲散安宁的时光毕竟是短暂的,两人在外用过早饭后,便一起回到了大皇子府上。
大皇子得到消息,特意举办了晚宴,欢迎陈阵。
当然,表面说是为了欢迎,实际上不过是想借机试探罢了。
江漓心中明了,和赵璧羽一起泰然自若地赴了宴。
让她略有些意外的是,宴席是只有大皇子和蓝夫人,陈玄夜竟然不在。
江漓还不知道陈玄夜已经搬出大皇子府的事,但她见大皇子丝毫没有提起陈玄夜的意思,自己便也没提,装作昨晚不曾和陈玄夜有过冲突的样子。
倒是一般府中待客,都应是女主人出席才对,上次与大皇子同席,大皇子妃不在,因而是蓝夫人作陪,可眼下大皇子妃人在府上,却仍是蓝夫人前来待客,足见大皇子对蓝夫人的看重。
只是不知,这份看重,有没有自己那张玻璃方子的功劳。
开席后,大皇子果然试探了赵璧羽几句,赵璧羽便装作陈阵沉默寡言的样子,中规中矩地应答。赵璧羽自小和陈阵一起长大,大皇子对陈阵又不熟识,自然试探不出什么。
倒是临近散席的时候,大皇子突然问起了培育种子的事,“漓娘子在田地里忙活也有些时候了,平日里人手可还够用?若是缺什么,只管告诉蓝夫人。”
江漓应了句什么也不缺。
“不缺就好。”大皇子又问道,“那不知何时种子能培育好呢?我虽不懂种植,但也知再过两个来月,寻常庄稼也该是收成的时候了。”
这话随是在询问江漓,但却饱含催促警告之意。
种子之事,事关民生大计,大皇子或许一开始就不相信,江漓会好好培育。
江漓也自然是不会好好培育的,她本就抱着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的想法,但大皇子方才话里的警告,说的也不错——再过两个来月,寻常庄稼都要收成了,到时她可就不好再找理由拖延了。
江漓心里盘算着时间,面上却一派坦然道:“东丹有句民间俗语,叫做‘好饭不怕晚’,为了保证培育种子的品质,自然是急不得的。不过,也就是在寻常庄稼收成时候的左右,这批种子便能成功收获了。”
大皇子举杯笑道:“那我就等待漓娘子的好消息了。”
他和江漓讨论种子的过程中,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打量着“陈阵”。
“陈阵”全程脸上无半分异色,仿佛根本不明白西陵得到高产的种子,对东丹会有什么影响一般,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便一直追随在江漓身上。
那副痴迷江漓的样子,比起陈玄夜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皇子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彻底收回了打量对方的目光。
散席后,大皇子先行离开,江漓、陈阵和蓝夫人随后。
蓝夫人见大皇子拐去了书房的方向,便拉住江漓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去我院子里坐一会儿。”
江漓下意识先瞥了赵璧羽一眼,然后才点头应了。
她对赵璧羽道:“陈护卫不用跟着我了,先行回去歇着吧。”
按理说,护卫是要随身保护她的,但赵璧羽毕竟不是真的护卫,江漓不想他这么辛苦,便打发他离开。
反正府上该知道的人,怕是都知道了她和“陈阵”关系非同一般,稍微偏疼他一些,也不算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