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丹最初是在岐山一带建国的,因此历代帝王祭天时,都要去往岐山上,但又因迁都后,岐山距离都城路远,不便宜经常去祭祀,因此后代便又采岐山石运回宫中,以代岐山庇佑国祚。
但上一块岐山石,在赵璧羽被刺杀坠河下落不明时,已经崩裂了。赵璧羽登基后,便又日夜兼程,新运了一块儿岐山石回宫,就立在太和殿外,每次朝臣上朝退朝时,都能看到。
今日早朝后,赵璧羽忧心西陵大军压境之事,便又叫来几位大臣,留在太和殿继续议事。
可谁知还没过多久,忽又听殿外传来一声巨响,新运回宫的岐山石又崩开了。
上一块儿岐山石崩裂,碎石里头出现了一块写有箴言的玉石,上书“钟灵毓秀”四字,当时便有人解读,认为这四字预示赵璧羽有帝王之相,随后赵璧羽果然大难不死,又顺利登基。而这次岐山石崩裂,宫人也从中发现了神谕。
“后宫兴,则国运衰。帝后无间,则万代昌隆。”
比之上次神谕只是模棱两可的四个字,这次的神谕则十分通俗易懂:新皇不许兴盛后宫,否则会影响国运,帝后之间没有第三者,彼此信任,则可保东丹绵延万代。
再简明扼要些说,就是皇上这一生,只能和皇后亲密无间,身旁不能有其他的任何妃嫔,以免影响两人的感情,进而影响国运。
赵璧羽在看过记录在玉石上的神谕后,神色先是犹疑了一瞬,然后便又变得复杂起来。
他并没多说什么,只把玉石传给了身旁的几位大臣们看。
几位大臣们看了,顿时也神色各异。
他们神色有变,并非是在怀疑神谕的真假,就算他们几个觉得,这神谕出世的时机来的太过巧合了些,但上次岐山石崩裂,得出的神谕已经得到了证实,这次自然也假不了的。
可是,神谕要求皇上不能纳选妃嫔,只能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们的女儿今早才刚刚进宫,眼下正在皇后跟前积极表现,等着被皇后挑中进宫为妃呢……
就这么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家,他们自然是不甘心,可硬把女儿塞进宫里,只怕也使不得,事关国运,就算皇上不反对,朝中其他朝臣们也是容不得的。
半晌,还是赵璧羽先开了问,目光扫过几人,问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几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的为难和不甘,权衡之下,纷纷说道:“臣等听从皇上的安排。”
反正自己的女儿若不能入住后宫,那他们的“忠君之心”自然也就不比先前的。皇上不会不明白这点。
与其他们烦恼,不如把事情推给皇上,看皇上的态度,再行计划。
赵璧羽闻言,微微颔首道:“也好。”
他神色淡淡地说,“今日出了这等事,也不好再继续商讨西陵二皇子的事了。诸位爱卿就先回家去吧,但岐山石神谕的事暂且不要声张,稍后朕自会给出交代的。”
几位大人便行礼告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赵璧羽这才差人传江漓去御书房问话。
江漓去到御书房时,书房里只有赵璧羽一人,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留。
江漓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所谓何事?”
“免礼吧。”赵璧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遍,才道:“新运进宫的那一块岐山石又崩裂了,这次又有了新的神谕,皇后知道这次的神谕是什么吗?”
江漓神色一派淡然,没有任何异常:“臣妾匆匆从东阳宫赶来,之前一直在忙着为皇上甄选妃嫔,因此还不曾听说,更不知神谕如何。”
赵璧羽仍一瞬不顺地盯着她看,江漓迎上他的目光,也不避不闪。
最后赵璧羽先转开眼,目光朝桌上的玉石看了看,示意江漓说:“神谕就记录在这上头,皇后自行拿去看吧。”
江漓便依言走上前,取过玉石看了看,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惊异,问道:“既然如此,那臣妾宫里的那些准妃嫔们,到底还用不用再选了?”
赵璧羽不置可否,而是忽然又问江漓说:“你真的不知道神谕是怎么回事吗?”
问完,在江漓开口回答之前,他又补充说道:“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和我,我想知道这所谓的神谕,到底是真的是“神谕”,还是你这个神女弟子弄出来的?”
江漓仍波澜不惊道:“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
赵璧羽长叹口气,望向江漓的眼神渐渐变得纠结起来:“上次我假死的时候,岐山石出现神谕我就疑心过,当时你虽没仔细告诉我,但也隐隐承认岐山石之所以崩裂是和你有关的。所以这次只怕也是吧。”
“而且两次神谕出现的时机都十分巧……”
说到这儿,赵璧羽忽然又顿住,无奈道,“你这次把事情做的很明显,是也根本没打算瞒我吧。
“我知道你不想后宫再有其他人,所以我也并不怨你。可如果这次的选妃就这么算了,那我之前筹备了那么久,想要拉拢官宦世家的计划也是不成了的。”
他深深地看向江漓的眼睛深处,道:“如果可以,我半点儿也不想让你受这些委屈,我也想所有的计划都能慢慢来,可是我……可是形势逼人,我也是不得已。”
岐山石神谕的事,确实乃江漓所为,而江漓也确实没打算瞒赵璧羽。
江漓等赵璧羽说完,也问他道:“那现在呢,你是打算按照神谕,取消纳妃,还是宣告众人,这一切都系我一人操控,惩治我,继续纳妃选你的美人?”
赵璧羽按着额角自嘲地笑:“这哪里还用选?”
且不说他舍不得惩治伤害江漓。就算他真要宣告世人,这次神谕的事是江漓搞的鬼,那上次预示他将要成为下一代帝王的神谕,便也自然成了假的,众人该要开始怀疑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了。
江漓虽然说了让他选,可却是一点儿退路也没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