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皇后的话倒不是危言耸听,王公贵族里少有人是真正干净的,今日他们的家眷不能回去,定然要疑心皇上是不是要动他们,万一哪个再一时心虚冲动,势必会闹出乱子来的。
皇上想了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也确实不宜再节外生枝,便改口道:“那便送夫人们出宫去吧,只是阮夫人与太子妃最为亲厚,该留下陪太子妃的。”
陈皇后深知皇上秉性,知道他能做出如此让步,已属不易,便没再继续劝下去,而是故意当着他的面,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众夫人几句,嘱咐她们归家后不许乱说,然后才吩咐宫人们送她们离开。
江漓跟在众位夫人们后头,也正欲离开,皇上此时才发现了她,便叫住她问:“毓王妃今日也进宫来了?”
江漓只得停住,回头行了礼,答道:“臣妇今日受邀来宫里赏花,也顺便看看陈皇后和太子妃,却不曾想……终究没来得及见太子妃最后一面。”
皇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她,顿了顿才说道:“最近都城里到处都不太平,你身子重,还是不要频繁外出的好。”
这是让她不要出门的意思了?
江漓不知皇上突然这般到底是何意,但面上还是恭敬地应道:“臣妇记住了。”
这时,陈皇后也走上前,拉过江漓的手拍了拍,嘱咐她道:“皇上方才说的极是,今天的事只怕你也吓到了,接下来几天,你就好生待在家里休养,什么也别多想,太子妃的事有我呢……还有皇上在,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陈皇后说到“太子妃的事有我呢”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江漓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一一应了,这才带着身后的“婢女小玉”退出太极宫,出宫去了。
宫里人多眼杂,一路上,江漓和“小玉”都没怎么说话。待出了宫门,先一步出宫的那些王侯夫人们,还聚在宫门口未散去,等着自家的车马来接。
因着今日宫里出了事,众夫人们出宫的时辰不会,因此车马还没来得及赶来。
毓王府的车马也还未到,江漓简单和众人打了招呼,便也站在人群中等待。
在宫里的时候,大家有所顾忌,不敢贸然议论今日宫里的事。可这会儿出了宫,众夫人们早就忍耐不住,见身后的宫门一关,顿时把陈皇后的嘱咐都给忘到了脑后,三五成群地议论起了太子妃自杀一事:
“听阮夫人哭喊的那几句,太子妃竟是被太子逼死的,最近都城里的那些流言,看来都是真的!”
“瞧着刚才太子伤心的模样,对太子妃应该也是有情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看他是装装样子,掩人耳目罢了,他若真有情,怎会做出……那等恶心人的事来。”
“太子妃在闺中时,样貌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本来嫁给太子,都道是好造化,谁成想,反闹了个死于非命的下场,真是叫人可惜。”
……
众人虽是在窃窃私语,但江漓耳目伶俐,一五一十都听的十分真切。
可以想见,等这些夫人们回到家里,“太子逼死太子妃”一事,便会跟先前的流言一起,迅速传遍整个都城。
唯独可惜的是,太子妃的那封遗书和阮夫人一起被扣在了宫里。但临出宫前,陈皇后让她放心,想来是另有法子应对的。
不多时,毓王府的车马便到了,“婢女小玉”扶江漓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便也要登上去,却被江漓一脚给踹了下来。
好在“小玉”反应快,这一脚才未被踹实。
赵璧羽站在车下,隔着掀开的帘子,无奈地看向江漓道:“王妃气归气,但还是该小心些,别伤了孩子。”
江漓闲闲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想吃七宝斋的蜜饯,你去买了再回府。”说完,也不等赵璧羽反应,便命人驾车,绝尘而去。
这一幕,恰好被等在宫门前的几位夫人瞧见,便有人跟同伴小声嘀咕道:“毓王妃不常出门走动,咱们也不怎么熟络,没想到性子竟如此跋扈。”
同伴道:“也是那婢女太不懂规矩了,没有主子允许,哪能随意跟主子坐同一辆车呢?而起,孕妇本就脾性大些的。”
一旁的赵璧羽也正在感慨,江漓的脾性确实比先前大了不少,这次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原谅自己。
他正烦恼着,忽听到那夫人的最后一句话,暗道了句“怪不得”。
那七宝斋是专卖果脯蜜饯和糕点的地方,离毓王府极远不说,还需要排队才能买到。江漓是不是真的想吃蜜饯他不清楚,但要借机罚他跑这遭远路却是无疑的。
赵璧羽本打算让手下代自己去买蜜饯,但又想了想,还是转了个身,自己朝七宝斋的方向去了。
等赵璧羽带着各色蜜饯回到毓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
下人们说,江漓正在屋子里歇着,赵璧羽便提着蜜饯,直接来到的江漓的住处,正要敲门进去,却被江容华给拦了下来。
由于赵璧羽此时还顶着陈阵的脸,但却是一副婢女的打扮,江容华顿了一瞬,才认出来他,说道:“王妃这会儿正在闭目养神,没甚要紧的事,陈护卫就等会儿再来吧。”
自从出宫后,赵璧羽就急着要和江漓解释,中间又去买了一个多时辰的蜜饯,这会儿哪里还有耐心再等。
他直接说道:“有要紧的事。”
说着,便身形一闪,已经绕到江容华身后,直接开门走进了屋里。
江容华吃了一惊,转身正要呵斥他,赵璧羽却先一步冷声打断她说:“出去!”
江容华竟一时被他镇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此时歪在榻上的江漓听到动静,恰好朝门口看了过来。
但她看到陈阵时,却没赶对方离开,而是反对江容华说:“你先出去吧。”
江容华并不知道面前的陈护卫就是赵璧羽,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她离开……她难免一时想歪,神色复杂地望了江漓一眼,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