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嫔的指责,不知那句话彻底触怒了陈贵妃,陈贵妃顿时气得从座上起身,胸口急喘了两下,随后才跪在皇上面前,为自己辩白道:“皇上,臣妾冤枉!
“那美人露是江王妃送来的,我自己也敷用过,且已经用了小半瓶,是杨嫔见了喜欢,她自己向臣妾讨了去的,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期间又有多少人有机会动手脚,甚至杨嫔贼喊捉贼都有可能。仅凭太医在美人露中检测到了毒物,便说是臣妾所为,臣妾不服。”
她又说道:“是,臣妾承认,是羡慕杨嫔能孕育皇嗣,这几日往青鸾殿走动的也勤快了些,可这都是因为,臣妾知道皇上有多看重皇嗣,却偏臣妾无法为皇上生育,所以便也格外珍惜这个孩子。”
说道此处,陈贵妃已双目含泪,“容臣妾说句自傲的话,臣妾身为贵妃,等杨嫔诞下皇嗣,臣妾要来自己身边抚养,又有何不可?臣妾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又怎会毒害那孩子?”
一旁的杨嫔顿时捶床道:“好啊,原来你一开始就存了歹心,我看你是见我年轻受宠,怕皇上不肯依你,你抢不走我的孩子了,这才会狠心下杀手的!”
……
屋内,两位娘娘正吵得不可开交,领路的宫人一时间也没敢通报,只停了步子,和江漓赵璧羽两人,一起站在门口候着。
杨嫔尖嘴利牙,满口歪理,而陈贵妃久居宫中高位,连被人顶撞的时候都少有,更遑论吵架,所以竟一时吵不过杨嫔,后来她索性不再开口,只把脊背挺得笔直,拿一双泪目去看皇上,默默地等待他的裁决。
江漓忍不住又觑了陈贵妃一眼。美人垂泪,亦是梨花带雨,别有风情。
她忽地想到,当日在千秋宴上,从其他贵夫人们口中听说,陈贵妃年轻时候,是怀过子嗣的,但因为生产时难产,不但孩子没保住,又伤了根本,往后亦不能再怀孕了。
此刻再细想陈贵妃之前的失态之语,想她盛宠多年,携领六宫,但恐怕心里对那个早夭的孩子还是耿耿于怀的。
皇上此刻也被杨嫔哭吵的头疼,强忍住不耐打断她说:“你才刚没了孩子,还是先噤声歇着吧,朕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杨嫔宫女出身,最会察言观色,虽心有不甘,但到底没敢再出声,只不甘地又瞪了陈贵妃一眼。
皇上又转向陈贵妃,叹息一声,扶起她道:“你也起来吧,朕知你品性,而且,你方才分析的也不错,那瓶美人露几番经手,期间伺候的宫人们也都碰过,不论是谁起了歹心,都极易得手。”
安抚过陈贵妃后,他这才看向候在门外的江漓等人,说道:“朕就知道,毓王妃以来,毓王也肯定要跟来,都进屋吧。”
于是,江漓和赵璧羽一同进屋,又一齐行了礼。
皇上抬眼看向江漓道:“方才的情形,你二人也都看到了,想必也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朕深夜召江王妃进宫,便是想问问你,你可确定,你亲手制做送出的美人露,是否真的干净?”
可不等江漓开口作答,一旁站在陈贵妃身后的宫女,突然噗通一声跪地道:“皇上恕罪,奴婢方才一直不敢开口,但当着江王妃的面,奴婢必须要替我家娘娘说句公道话。”
那宫女跪得突然,屋内几人见状,纷纷朝她看了过来。
小宫女躲开众人的目光,垂着头,继续说道:“现下外头都在传说,毓王爷是皇上您的私生子,奴婢自是不敢妄议皇家之事,但保不准毓王爷轻信了,怕宫中生出健康的皇子,会抢了他想要的东西……毕竟美人露乃毓王妃特制,她才是最容易动手脚、也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
“而且,我现在细想起来,娘娘每次敷用美人露的时候,都有些嗜睡,瞧着像十分疲累似的。奴婢便猜想,娘娘的症状,肯定也是因为中了毒,只不过那毒剂量极小,与大人无碍,只胎儿却经受不住。”
陈贵妃皱眉盯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只觉得她的行为十分怪异,方才她和杨嫔吵架的时候,对方不替她出头,这会儿反倒积极起来了。
江漓道:“先不说在今晚之前,我和毓王对皇子的事一无所知,就算若真如你所说,我想加害未出世的皇子,那何不把美人露直接送给杨嫔?我拐弯抹角地把东西送给陈贵妃,但又如何料到杨嫔会向陈贵妃讨要?若她不要,那我的计划岂不是白费了?”
那小宫女又道:“江王妃乃神女弟子,能掐会算的,推算出杨嫔怀了皇子,又会向陈贵妃讨要美人露这些,想来也不难。”
刚靠在床上安分了一会儿的杨嫔,闻言也缓缓朝江漓看去,目露疑惑。
赵璧羽却嗤了一声道:“江王妃若真能掐会算,怎么没算到你今日会污蔑她,好趁早拔了你的舌头去!”
那宫女被赵璧羽的话唬了一下,支吾着又要开口,赵璧羽却完全不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压下她的声音道:“再则,宫中没了皇子,还有太子,我若真觊觎什么,最先毒害的,难道不该是东宫里头的那个?”
那小宫女一时哑口无言,心虚地把头垂得更低了。
皇上便指着她啐骂道:“糊涂东西,整日只知道搬弄是非,焉能伺候好主子?给朕拖下去!”
门口的御林军闻声上前,不由分手,一把捂上了宫女的嘴,把人给拖下去处置了。
皇上又长吁了口,疲惫道:“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好在毓王眼明心清,没让朕受佞人误导。”
他犹豫一瞬,又说道,“既如此,此事便交由毓王来查办,宫里头的御林军准你随意差遣。”
赵璧羽一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皇上的用意。
明明上一刻他和江漓还被指认为嫌犯,下一刻就轻易成功洗脱嫌疑,成了捉拿嫌犯的人?而且,御林军负责宫中巡防安慰,说是整个皇宫的咽喉也不为过,皇上准他随意差遣调用,这是非要把自己的咽喉往他手心里塞吗?
到底是皇上太过信任他,还是想借此试探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