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兰容不由分说地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状,江漓感到既好笑,又惊诧。
好笑的是,自他们一行来到都城,住进这栋新宅子后,澹台兰容第一时间就被看管了起来,她即使有心要做什么坏事,也不可能溜得出去。就算她侥幸溜出去了,也一定躲不过看守烟花的人。
所以澹台兰容的这番话,乍听之下合情合理,但实际操作上却几乎没有半分可能。
可更让江漓惊诧的是,澹台兰容竟然会替韩令仪认罪。
她的目光,在澹台兰容和韩令仪两人身上打量过一遍,最终并没有拆穿澹台兰容的话,而是应道:“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刚好也不用再费力查下去了。虽然王爷已经答应澹台家不会动你,但你多一件错处,让澹台家多上一份‘孝敬’还是使得的。”
言罢,她也不给澹台兰容再理论的机会,直接吩咐护卫,把澹台兰容给带下去,继续关押起来。
待房间里只剩下江漓和韩令仪两人时,江漓才缓缓开口道:“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了,说说你为什么要动那些烟花吧,我和王爷自认都待你不薄,你又为何要陷害毓王府?”
韩令仪堪堪从澹台兰容替自己认罪的震惊中回过神,耳边就听到了江漓的质问。
她在咬死了不认,把罪责都推给澹台兰容,和向江漓坦白一切,祈求从轻发落之间,只犹豫了极短的一瞬,就直接朝江漓跪下道:“恳求王妃恕罪,我并非有意要陷害毓王府的……”
韩令仪承认,自己偶尔会嫉妒江漓,嫉妒江漓有神女的传承和赵璧羽的专情宠爱。但更多的时候,她是感激江漓的。
她身为侧妃,又不得毓王喜爱,能在毓王府得一席之地,甚至被皇上记住名字,全赖江漓对她的信任,给了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手艺一个用武之地。
原本她以为,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下去的时候,她却在除夕夜收到了一封家书。
当时,她满怀欢喜地接过家书,却又瞬间被家书上的内容浇了个透心凉。他父亲竟然以她母亲做要挟,要她暗中破坏毓王府的寿礼,最好能直接让皇上厌弃处置了毓王……
她不知道,上一封家书还嘱咐她要讨好毓王的父亲,为何会突然与毓王府为敌,但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不可能其母亲与不顾,所以即使千百般不愿意,还是动了手脚。
她完全有能力,把烟花上的“福”“寿”二字,改成其他邪祟的字眼的,但她到底没舍得动那些烟花。
一是她因为舍不得自己辛苦制作的东西,就这样付诸流水,二是,她怕江漓万一没留意烟花的异常,真开罪了皇上,到时毓王府完了,那她身为协助江漓制作烟花的人,更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太了解她父亲的为人了,她没有澹台兰容那样的好爹,到时不管是毓王府出事,还是她的所作所为败露,她父亲都不会出手救她这个出嫁女的。她若想活下去,只能自救。
所以她故意把那把铜锁反了个面,为了就是能显眼地提醒江漓。
这是她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只是她却没把握,这条后路在江漓那儿是否走的通。
韩令仪做了决断,便不再有任何隐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了江漓,又低泣道:“我自知愧对王妃的信任和厚爱,也没脸求王妃留我一条生路,但是……王妃一向慈悲宽厚,还请看在我是被迫的份上,能想法子救我母亲出苦海。”
她不为自己求情,只哭诉自己母亲,无非是在强调她有多情非得已。
江漓能看出她的私心,但她既然把她父亲都给供了出来,向自己投诚的诚意也算十足了。
说实话,江漓对韩令仪的背叛恨归恨,但还真舍不得她的一双巧手。
江漓又问:“你父亲为何会想要陷害毓王府?”
韩令仪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但之前他多次嘱咐我,要我讨好王爷,明显有巴结依附毓王府的意思,如今突然转了性,想是背后另有他人指使也说不准。”
江漓心中推测,亦与韩令仪相同。
顿了顿,她突然又问韩令仪说:“烟花的事,既是你从中搞鬼,那澹台兰容为何会替你顶罪?”
韩令仪垂眸,颇有些难以启齿地咬了咬嘴唇,才支吾着回答说:“先前小时候,她曾欠我一个人情,让我替她背了黑锅,大约今日突然良心发现了,才会如此……”
说到此处,她突然又轻嗤一声:“她当初诬陷我时,十分的伶牙俐齿,如今为我顶罪,却只不过草草敷衍几句,端的是不用心,谁知道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江漓不防她两人之间还有这样的龃龉,但因是她两人之间的私事,江漓也不好多问,不过,方才澹台兰容认罪的那番话,虽是有漏洞,但还算真情实感,想来还是真心居多的。
江漓琢磨片刻,这才回答了韩令仪上一个问题:“我可以想法子救你母亲出苦海,不但如此,我还可以饶了你,让你和你母亲不再受你父亲威胁。”
韩令仪顿时闻弦歌知雅意,问道:“江王妃需要我做什么?”
江漓道:“我要你帮我查出,背后指使你父亲的人到底是谁。”
想来,对方若不是太子的话,恐怕就是那个屡次追杀赵璧羽的势力了。江漓更倾向于是后者。
太子不管是真无城府,还是假天真,总归是在明面上的,但那个屡次刺杀赵璧羽的人,躲在暗处,才是最难防备的。眼下韩令仪的事,刚好提供了可追查的契机。
而有澹台兰容帮韩令仪顶罪,刚好可以为韩令仪遮掩开脱,江漓可借机装作并未识破韩令仪,放她继续和她父亲周旋,好从中反向追查幕后黑手。
江漓提的要求,在韩令仪的预料之外,但她自觉因为烟花的事亏欠于江漓,心存愧疚,虽然此举有风险,最终还是咬牙答应了。
与此同时,距离毓王府不远的皇宫内,皇上刚巧也召了太子来问话。
太子垂手恭敬地站在一旁,皇上觑了他一眼,问道:“宫外的流言你可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