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成收下了那张房契。
他并不缺这一处房产,但如果不收,会让伯父疑心他心有不满——尽管他确实不满。
黄天成收好房契,便找借口告辞离开了,但刚出黄员外家的大门,一张脸就迅速冷了下来……
而此时大门里头的黄员外,还在摆弄着手里的木匣子。他清点了一遍匣子里的契书,见无异常,这才把黄天成送来的房契也放进里头,下了锁。
然后抬头对江容华说:“今晚你也收拾收拾行李,到时陪我一起搬过去。”
江容华刚才在匣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卖身契,正在发愣,突然听黄员外跟自己说话,一怔之后,才回过神来。
她自然知道黄员外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着她和江漓的关系,好方便他和江漓来往。
可旁的不说,她现在如此落魄,再往江漓跟前去,那不是上赶着让江漓笑话自己吗?
更何况,她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夫君去讨好别的女人,即使她对黄员外没什么感情,可还是觉得无比恶心。
顿了片刻,她才说道:“老爷此去是为了江漓,可这铜雀镇的人谁不知道,江漓最讨厌江家人,我跟老爷一起去,怕是要帮倒忙。”
黄员外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如果能帮我得偿所愿,我另为你置一处宅子,准你在外头居住,不必再受夫人管束。”
江容华闻言,神色顿时又犹豫了起来。
黄员外开出的条件,对她来说十分诱人。
自从她进门后,除了不能忍受晚上伺候黄员外,另一件让她痛苦的事,就是向黄夫人早晚请安了。
黄夫人治家极严,规矩又重,待她们这些妾室如同家仆一般,动辄责罚,并且罚的极重。连打喷嚏忘了遮口鼻这种事,都要罚跪两刻钟。
江容华农女出身,言行举止自然不如镇上人讲究,她才进门两个月,就已经在大太阳底下跪过七八回了。
而且,大约因为黄员外最近夜夜宿在她院子里的原因——虽然自从江漓闻名以后,黄员外就没怎么碰过她了,但在外人看来,却以为她正当宠,因此,她在后宅里经常受其他妾室的针对。
就连黄夫人,在罚她的时候,也往往比罚其他人要更重些。
偏生黄员外又对黄夫人极为敬重,从不插手她整治后院。任江容华使尽浑身解数撒娇告状,统统都不管用。
以至于现在,江容华一见到黄夫人,就头皮发麻膝盖疼。
能摆脱黄夫人,还能单独出府居住,江容华确实很动心。
而且,帮黄员外得到江漓的法子有很多,不单单只有讨好她一种。到时,如果江漓也成了黄员外的妾室,那她也就没脸再来嘲笑自己了……
江容华迟疑片刻,心下一横,正要开口应下,门口却突然有小厮闯进来,急报说:“老爷,不好了!黄汤少爷留给您的那处宅子走水了!”
“什么?”黄员外吃惊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走水了?”
小厮应道:“小的也不知道走水的原因,不过,听说火是从灶房先烧起来的,兴许是黄汤少爷搬家离开的时候,下人们忘了熄灶火……”
小厮见黄员外的脸色越来越差,又急忙说道:“火势烧得也不算太大,衙门里的人已经赶了过去,周围的邻居也在自发灭火,估计很快就能没事了。”
“没事?”黄员外冷笑着质问他,“房子走过水还能住人吗?”
且不说房屋烧毁,修葺需要时间,最为关键的是,走水的房子十分不吉利——黄员外经商,最迷信这个。
这把火一烧,那处宅子算是不能再住了。
黄员外气得一脚踹翻了一旁的矮凳。
江容华察言观色,突然说道:“这火烧得也太蹊跷了,黄天成在的时候它不烧,这地契刚到了老爷手你里,它就……啊!”
她刚说到一半,突然挨了黄员外一个耳朵,头被打偏到了一边。
黄员外指着她的鼻子怒声道:“你是个什么身份,敢在这儿离间我和汤儿的关系?!”
黄员外行李都收拾好了,准备的宅子却突然不能住了,正憋着一肚子的火,可江容华开口就触他的霉头,他便毫不怜惜的给了她一耳光。
他这一耳光十分用力,江容华的嘴角都被打破了。
江容华因为黄天成之前摔门拒绝过她,觉得受到了羞辱,所以这次才想趁机给他找点儿麻烦……可却忘了疏不间亲的道理。
这是黄员外头一次动手打她,上次逼她去给黄天成暖床的时候,他也只是言语威胁,并没有动手,可现在……
江容华捂着肿起的半边脸,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何为妾室——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家仆。
一个不顺心,黄夫人罚得了她,黄员外也打得了她,而本该是她后半生依托的夫君,转头却把她送去了别人的床上……她过得毫无尊严,甚至连家仆都不如!
江容华心头既愤恨又害怕,垂着眼瑟缩着没再吭声。黄员外嫌她在眼前心烦,又朝她骂了句“滚”。
待江容华离开房间后,黄员外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
如果不是江漓现在名声正盛,他也不用这么曲折,想要个女人,还得从先和她做邻居开始。
可现在连邻居都做不成,怎么不让他抓心挠肺地难受?
不过,刚才江容华的提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他扭头朝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给管家传话,让他明天挑个精明得力的人,送去黄汤那儿,替我多留意着些黄汤。”
小厮急忙应了,匆匆转身而去。
此时,铜雀镇的另一头,着火的房子已经被众人扑灭。
由于火势被发现的早,扑救也很及时,除了灶房外,只烧毁了三间屋子,江漓家更是没有受到丝毫牵连。
江漓和赵羽两人也参与了救火,回家后,江漓放下水桶,对赵羽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她还记得上次浇麦子的时候,赵羽双手的惨状。
赵羽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江漓一看,上头果然又磨破了几块皮。
“娇气。”她说着,还是耐心地为赵羽敷了药。
赵羽见她头上还带着那根点翠金钗,便知着火的时候,她还没散发入睡,刚想要劝她早点儿休息,江漓却先问他道:“火是你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