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元武帝似是累了,秦贵妃极有眼色地起身告退。
何旦送她出门,贵妃顿了顿,压低声音问他道:“陛下还是不同意让九皇子出来?”
何旦点点头,叹气道:“陛下也是执拗劲儿犯了。”
贵妃轻声道:“陛下这是拿九皇子和瑞王打擂台呢,大概陛下觉得,这般做他就还是比瑞王更胜一筹。”
何旦惊了下,四处望了望,方才低声道:“贵妃娘娘慎言。”
贵妃拨了拨头,笑道:“放心吧,这整个宫里不一定拔完了钉子,但陛下这儿,不会留着对瑞王有恶意的人。”
贵妃别有深意地看了眼何旦,何旦坦然而视。
“何总管是聪明人。”
贵妃笑了笑,何旦低头:“贵妃娘娘谬赞。”
贵妃也不多说,只问何旦道:“除了瑞王,寻常时候旁的皇子可有来给陛下请安?”
“回娘娘话,南平王倒是来过几次,其他王爷和皇子……奴才没有见过。”
贵妃点点头,道:“知道了,有劳何总管。”
贵妃走了,心里却难免有些想法。
瑞王归京后的一些动作,她身为贵妃,总还是有渠道可以知道的。
瑞王并没有限制除废太子之外的其他王爷、皇子入宫探望陛下,但听何总管之言,除瑞王外,也只有南平王来过,其他王爷和皇子竟连这点儿表面功夫都不做。
是觉得陛下中风瘫痪,已是任人鱼肉的角色,所以没必要来表孝心呢,还是觉得一旦入了宫,便是受了瑞王控制,可能再无法出宫?
贵妃摇了摇头。
不管是何种情况,他们身为人子,不在君父跟前侍疾,甚至连探望、派人来询问情况都没有却是事实。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寒心?
一番看下来,倒也只有瑞王和南平王有点儿孝心——尽管这孝心里,多半都夹杂着不少的私心,但至少他俩表面功夫能做。
那么她也该想想自己的将来了。
贵妃一边走着,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手。
一旁贴身伺候她许多年,从宫女熬成了老姑姑的心腹轻声问她:“娘娘想什么呢?”
贵妃低声道:“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
“瑞王入主宫中是早晚的事,他上无皇后嫡母,登基之后势必会尊贤妃为皇太后,咱们这些宫妃,有子的可跟着皇子出宫建府,由亲生皇子供奉终老,无子的,要么在宫中蹉跎余生,要么自请入皇族家庙,吃斋念佛,也是残生无望……”
心腹心领神会:“娘娘无子,如今要么是央求着陛下立娘娘为后,将来也可为皇太后,要么,就只能将一名皇子记在娘娘膝下。就是不知,娘娘属意哪一条。”
跟着贵妃这么些年,心腹当然知道比起吃斋念佛,贵妃更倾向于继续留在宫中。
但如今有更好的机会和选择,贵妃想必也有一番考量。
“贤妃仍在,我怎么好和她争皇太后之位?”贵妃摇了摇头:“大魏开朝至今,也未曾出过同时两位皇太后在世,想必瑞王拿着也难做,我又何必因此事招他的眼。更何况,陛下现在哪还有精力册封皇后?这个梦做了这许多年,我早就不指望梦想成真了。”
贵妃感叹一番。
纯悫皇后逝世后,她自然也畅想过能登上六宫之主高位的想法。只是元武帝从未表示过,一年又一年的,这想法已经悄然消失了。
贵妃并不是好高骛远之人,她对心腹道:“若是能将一位皇子记在我名下,待瑞王登基,能随这位皇子出宫另过,或许是另一个好的出路。”
“不知娘娘看好谁?”
心腹顿了顿,尝试着问道:“难道是……九皇子?”
贵妃并不否认,轻轻点头。
“娘娘看好九皇子,倒也不让人意外。”心腹颔道:“九皇子现在虽然落难,但依他与瑞王的关系,将来必定会受重用。且九皇子生母早逝,娘娘要想记他在名下,也并非难事。”
贵妃道:“自然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两点,所以才萌生了这个想法。只是目前看来,陛下似乎没有原谅九皇子的打算,瑞王也没有要强制将他放出来的意图。”
“瑞王此番回京,陛下别无选择地废掉太子以保全他一命……奴婢倒是有些讶异,瑞王竟然没有一鼓作气,直接登基为帝。”
贵妃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是个狠人呐。对自己狠得下心,对旁人也狠得下心……”
心腹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贵妃摆摆手道:“此事暂且不说,就算我想要认九皇子为子,也得先过瑞王那一关。”
“瑞王会同意的吧。”心腹思索道:“九皇子生母出身外族,在我大魏看来,本就地位低下。娘娘贵为贵妃,身份比之那位愉贵人要高太多了。”
贵妃对身份之说却并不以为然:“贤妃出身也并不高,不也母凭子贵,如今六宫无人敢小觑她吗?想要认九皇子为子,拿身份地位说事儿,纯属自视甚高,不妥。”
贵妃顿了顿,道:“你可还记得,愉贵人病逝那会儿,九皇子年纪尚小,陛下本应该为他寻一养母。只是当时妃位以上嫔妃,要么有子,要么嫌弃九皇子血统,并不愿意认其为养子,陛下对此事也并不上心,所以致使九皇子一直散养。”
贵妃无奈道:“我本意动,却因考虑自己身为贵妃,若养一子,势必会令太子认为我有凭养子夺权之心,所以也歇了这个念头。如今想来,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娘娘心好,遇事能逢凶化吉。”心腹道:“难说这一次不是娘娘的一个机会。”
贵妃颔:“走吧,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中官胡同里,刘桐从没想过宫里贵妃会心心念念着希望能认养他为子。
如今他正在小院儿那颗白果树下,与南平王下围棋。
黑白色的棋子分布在整个棋面上,南平王态度闲适,左手搂着刘景阳,右手捏着一颗白棋子,嘴上还在轻声给刘景阳说着围棋的规矩。
修明坐在一边儿小凳上,也在全神贯注地听。
刘桐捏着黑棋子,无奈地瞪了南平王一眼,好笑道:“你把我下边儿要走的几条路的优劣都给分析出来了,这我怎么下?”
“你可以不走我说的这几条路嘛。”南平王摸了摸刘景阳的头,笑问他:“阳阳你说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