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天下不易,坐天下更难。
旧的利益既得者不会轻易放出手中的权利,新的利益既得者又要想方设法的拿到这些权利。
矛盾冲突不可避免的就要出现。
林黛玉只是看的明白,王熙凤才是真正处理过这种危机的人。
所以从报纸上知道了消息后,扔下贾琏不管,带着一双儿女就返回了京城,到的比宝钗她们还快。
黛玉急忙的给她收拾出一个院子,先住进了凹晶溪馆,趁着平儿带着丰儿正收拾的时候,问她的来意。
王熙凤挑挑眉毛说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宝钗她们据说各有各的事。就我一个闲人,可不就上赶着眼巴巴的来了。”
黛玉才不信:“一双儿女你要养着,还要顾着家,你怎么会得闲?”
王熙凤怎么能说是怕儿子他爹吃亏,只好拿自己举例子,现身说法:“我是别的不懂,可有一样看的明白,当年也经历过。
我刚进贾府的时候,正赶上我那个婆婆和那位姑姑挣管家权。老太太呢,索性给了我去办。既是长房的大儿媳妇,又是二房夫人的内侄女,好巧不巧的两边蹭光。按理说,我该顺风顺水的吧?
嘿~偏偏两面都给我下绊子,撤梯子。想让我知难而退。
偏我不认这个头,什么婆婆姑姑的,都没有自己来的实在。直到那年可卿诈死的时候,我才真正拿了大权。”
黛玉跟着她叹口气:“我刚来的时候,年纪也小。想帮你也帮不上,就看着你整天的周旋在她们中间。任是一件芝麻的小事,也要找你说道,存心的累病了你。”
黛玉说的是她刚进贾府的时候,王夫人当着她的面,要王熙凤找这个布,找那块纱,还逼问着月钱有没有放过。
一副这家还是我做主的样子,也想让办事的王熙凤嫌烦,从而恼了过来添麻烦的林黛玉。
往事不可回味,都是一篇篇的心酸帐,王熙凤扯开了话题:“过去八百年的事,提她们做什么!我来,是先帮着你开女校。金陵那边有着个吴孟姚,又有个朱鹤大人帮着她。等着林伯父回了江宁,这上有林伯父和她父亲给她撑腰,下有朱鹤一些人帮她看场子,金陵女校却是无碍的。
京师可就难了,除非江流撕破了脸和他们做过一场,否则啊,还得另想办法。快和我说说,遇到了什么难题?”
黛玉感激王熙凤的千里来援,真把困难给她说了出来:“京师的官员居多,想让他们同意孩子入学都难,更别提什么选校址这些事了。都是有主的地,给钱还不卖,就这么抻着我,可是时间不短了。”
王熙凤想了想,一拍黛玉的肩膀:“你帮我看着孩子,我给你想辙去。江流说得对,男人不中用,还不让女人家说不行,就没这个道理!要我说啊,以后的金戈药丸,也别开什么处方去卖,就让家里的媳妇们去买,看看是谁才丢人。”
黛玉捂着脸哈哈笑起来,王熙凤换身出门的衣服,喊上丰儿和彩明,留下了平儿,想了想还要走了几个护卫,坐车就出了门。
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这里是贾家在京城的家庙,叫做铁槛寺。有寺必有庵,离着寺不远就是水月庵,也叫馒头庵,是说寺内的比丘尼们的馒头好吃。
老尼静虚听着是旧日的管家奶奶来了,不敢怠慢,出来迎接。
王熙凤站在庵门的台阶上不进去,只是四下的看着,心里暗暗合计,把外面的空地围起来,盖些房舍,再把水月庵收了用,地方是足够了的。
那边的铁槛寺也圈进来,正好当作老师们的房舍。外面还有几亩地,不能闲着,请附近农会的人来帮忙种些瓜果蔬菜,足够吃的了。
粮食才能吃多少去,这些才是大头。
老尼静虚宣了声佛号,仔细一看王熙凤的穿着,就知道她还是那个富丽堂皇的琏二奶奶,拿出往日的殷勤,请她进去喝茶。
王熙凤眼皮都不撩她,自顾自的去了自己当年下榻过得房舍,往椅子上大马金刀的一坐,等着她们献上茶水。
一个小姑子进来奉茶,丰儿认出了她:“柳五儿?你怎么跑这来了?!”
王熙凤抬眼一看,却认不得。
丰儿赶紧过去拉住柳五儿的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跟王熙凤说道:“错不了,就是她!她是厨房柳嫂子家的女儿,我记着那年宝玉要了她做小丫鬟的,怎么在这呢?”
静虚咳嗽一声,一脸笑着过来说道:“这是那年王夫人还在的时候,命人给送过来的。”
丰儿哼了一声,不理静虚,连声的问柳五儿:“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静虚想打发柳五儿出去,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让她毛骨悚然,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柳五儿噗通就跪下了,放声大哭。她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无端的向往贾家的大观园,总以为进去了那里,就能和袭人一样成为“人上人”,过着无忧无虑幸福的生活。
王熙凤听她一通诉说,心里感叹,当年贾母为了塑造贾家的形象,确实有过一番举动。比如到了年纪的丫鬟小子们,就给放出去,让他们自由择配,再变成小媳妇、老妈子继续的为贾府当差。
还大肆宣传府里的丫鬟们是不用做多少事的,每天过得和正经小姐们差不多的日子,别提有多逍遥快活。
稍有脑子想想的都懂,都不做事,那是谁去做?不过是骗骗外人罢了。
偏有这路的小姑娘,真就信以为真,一心想着进去为奴做婢,过几天不用辛苦劳动讨生活的日子。
结果呢,王熙凤都不用细打量,就知道柳五儿犯了王夫人什么忌讳,她长得太像小一号的晴雯了,能留着你才怪。
寻个她有病的由头,把她打发了出去。偏宝玉还是个好心的,跑到她家去看她的病,嘘寒问暖收获了小姑娘的感情后,眼睁睁看着周瑞家的把柳五儿送进了馒头庵,而无能为力。
好好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就这么被出了家,心里有多大委屈可想而知。
王熙凤眼珠一转,一拍桌子说道:“嚎什么嚎!有你嚎丧的功夫,你怎么不知道去告她去。”
静虚腿一软,也跪下来磕头:“二奶奶,实不干老尼的事呀。这都是当年那位夫人做的孽!”
王熙凤一瞪眼:“放屁!她送来是送来,可说让人家出家了?知不知道律法,随便就能出家的话,那天下还要牢狱做什么,做了事都跑到庙里不就没事了吗?”
王熙凤心里却说,来的还真是巧了。她本就有意夺了这处家庙的地,给林妹妹盖校园。刚来的时候呢,是想着用当年张金哥的事,把这贼尼给逼走,没想到碰见了柳五儿。那还有什么说的,老娘做这种事最是拿手,不信你这老尼屁股底下那么干净,这次一准办了你!
想到这,对还哭着的柳五儿说道:“我呢,本不愿管什么闲事。可是李督帅的娘子,是我的好姐妹。林姑娘你总听说过吧?”
看柳五儿点了点头,王熙凤继续扯谎:“她呢,随着督帅回了京城,毕竟是天下的元首和督帅,虽说没了皇上,那他也是这天下的第一人。”
静虚就觉得双腿间有夹不住的趋势,深吸一口气听着王熙凤的说话。
“林娘子呢,就去了大观园住。宁国府现在是政务院,荣国府是三院十六部,前后街住着,哎哟哟,别提多热闹喽。”
“奶奶饶命啊!”随着一股热流,静虚瘫软在地。
好家伙!几年没见,这二奶奶还涨了行市了,都跟满朝的文武在一起住着,比原先贾府的气势更盛。
“你闭嘴,听我说完!”
凤辣子抿了一口茶,对柳五儿说道:“开了园子住,就要有人伺候。新朝吗,不用签什么卖身契,每月领着工钱,凭本事吃饭,你娘老子就回去做了厨娘。这不,我刚从金陵回来,她就求到我的头上,让我来看看你。我这不就来了吗。说说吧,受了什么委屈,一并的说。家里隔壁就是刑部,找谁都行。”
静虚哪敢让柳五儿说话,嚎啕着求凤姐放过了她。
王熙凤一个眼神过去,丰儿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唬的静虚不敢言语。
王熙凤心里想了想,要是没有柳五儿的事,她骗过房子和地来,也就放了静虚。但是有了柳五儿的事,那就要斩草除根,该坐牢就坐牢,地也是自己的。
“彩明,你回去一趟,带着柳嫂子去找贾环,让他去顺天府告状去,我在这等着人来。让护卫们进来,把所有人关进屋子里,不准跑了一个。柳五儿,你带着我去看看房舍。”
杀伐果断,说的就是王熙凤。一个老尼姑,办了也就办了,自己顺带手的事。主要还是来看看的房子和地。
彩明和丰儿,本就是王熙凤以前的丫鬟,对二奶奶的行事风格,早有了解。也不废话,照章办事,喊进护卫来把人赶进了一处房子里,不让她们乱走动。
彩明跑了出来去找人,她精着呢,这么点事,农会就能给办了,再和这县里打个招呼就算圆满完成。用不着督帅府,她敢回去说,就要被鸳鸯骂。
就近找了一个村子,问着路来到了一间小院,站在门口喊人:“可有人在的吗?督帅府来人拜访!”
什么主子什么丫鬟,她是张口就来。
屋里的人可真吓坏了,督帅府?难不成是李督帅来暗访的?
腾腾腾跑出一个汉子来,见到是个姑娘家,也不敢怠慢,如今的女人可是敢出大气的。
“我是本村农会王狗儿,不知您是?”
彩明福了一礼:“我是督帅府的,我叫彩明。有些要事,要借用农会。附近那个馒头庵涉嫌买卖人口,您方便和县里说一声吗,派人去把她们都抓起来。”
“诶诶诶,方便,方便。只是...不瞒您说,我和县里有些不太对付。您总要说个明白,我才好去找他们。”
彩明一笑,这有何难。
“我跟着您去一趟都行。”
“诶诶诶,那那那,咱们现在就走。”
到了县衙,那边的人一听是督帅府的事,哪敢怠慢,就拿过另一部电话来给长安府通话,一通电话把事说下来,从县衙、长安府、到顺天府、督帅府,听着电话的人无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
这边放下电话回了铁槛寺的时候,县衙的差役和农会的人已经把铁槛寺和水月庵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熙凤悄悄问彩明,你怎么办的事。
彩明吐吐舌头也悄悄告诉了王熙凤,她说这里贩卖人口。
王熙凤噗嗤一笑,夸她办的好。
丰儿也把闻讯而来的县令请了进来。王熙凤大大方方的见客,拿出柳五儿的说辞来,要县令秉公办理。末了问道:“这地儿原是家庙,没被土改了吧。”
县令连说没有:“就那么几亩地,还是出家人的口田,就没收。”
王熙凤不动声色的说道:“那我们家自己收回去,没事的吧。”
县令自然知道了王熙凤身份,犹豫了一下问了问贾家在京中的田亩数。
丰儿比王熙凤还清楚呢:“都没了!金陵老家就是我们夫人在管着,这次回来就是清点一下京中的田亩。您要是不信,找好了卷宗,来大观园找我们。我们不走的。”
县令只是苦笑,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吗,小姑娘就是单纯,看样子也不会说假话。那就还给她们家算了吧。
派人回去找来综卷,丰儿也从静虚那里翻出来了地契,农会代表王狗儿也没有意见,三家签字生效,这地就回到了王熙凤手里。
送走一干人,王熙凤站在院子当中哏哏发笑,这种事,只能自己来办。黛玉和探春都不行,静虚要不是老早的就怕自己,哪有这么容易把事办完的。
正得意的时候,王狗儿去而复返,给王熙凤行个礼,红着脸问道:“这位夫人,您可是旧日里荣国府的管家奶奶,唤作琏二奶奶的?”
王熙凤一愣,心里也哆嗦,难道是我的苦主?我没记着得罪那么多人啊?
“正是我了,您是?”
王狗儿激动的回身就喊:“丈母娘,没错了,就是她!可找到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