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百姓,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电报,每日里的事情,甭管隔着有多远,那滴滴答答的家伙一响,就能知道了。
豫州大水,就是随着电报的传播,一天之内就让各地的电报馆有了最新的消息。
京城,陆政相调集了第一批的应急署官员,亲自送他们在通州码头上船,押解着河套的存粮赶赴豫州。
江宁,林如海收集千余条乌篷木船,挂在火轮沙船后面,运往豫州。
而豫州,督帅正带着豫州府军奋战在黄河岸边,豫州官民上下拼命保卫家园。
没有灾民逃荒,没有天下告急征粮纳税,虽有每天更新不断的伤亡者数字让人伤心外,天下莫名陷入了一种亢奋之中。
朝廷可信,官民一心,连几万府军都扔下了刀枪去救人,华夏新朝有大气象也!
豫州商都黄河岸边,浊浪滔天,滚滚黄河携着万钧的气势,冲向下游。堤坝上过万人喊着号子砸桩填土,要把狂奔的河水束缚在高高的河堤之内。
梅文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带着河道的官员,测量水速,计算土方,忙的不可开交。李修半躺在帐篷里一身的泥水酣然大睡。
晴雯端着盆热水进来,给他擦脸洗脚,愣是弄不醒他。
心疼的一叹,转身去找应急署的官员:“药品不足。急缺驱寒祛热的小柴胡汤剂,还有金鸡纳霜和玛丽梅也不够用,最缺的还是人手,您看?”
这一问给官员问住了,皱着眉反问晴雯:“本官还真不懂这些药是要从哪里调集?要不要叫醒督帅,问问他的意见?”
晴雯看了一眼酣睡的李修,不想叫醒他,自己琢磨了一下说道:“您给两地的太医院发报,要他们调集药材,没有的只管去找林娘子要。”
家里制药是贾探春的买卖,可晴雯分的明白,自己不能直接去找探春,只有通过黛玉才行。
官员连声称谢,用救灾应急署的名义给江宁发报。
林如海把电报带回了家,给女儿去看,笑着说她是两江布政使,啥都要经她的手才行。
黛玉羞红了脸嗔怪李修:“自己拿主意不就好了,还偏偏的推到我的头上。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如海嗯了一声,问她要不要骂他一顿,推了这事儿。
黛玉怎么能干:“都挺忙的,何必又生事呢。”
林如海说了句口不应心,就去忙着继续给织厂找地方,留下一个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女儿在家调兵遣将。
等着爹走了,林黛玉才消停下来,喊来宝琴吩咐:“去扬州找探春买药,价钱你和她谈。买贵了就扣你的嫁妆。”
“凭什么?!”宝琴当然的不肯:“药方子是咱家的,凭什么给她钱买药。姐姐在家等着我,我一分钱不出,就让她把药送过去。”
黛玉使劲的给她拍手:“好好好!就是要这样才好!我去建学堂了,这事都由你管着。”
说完了不让她看,找张纸写了些什么,叠好了给了抱琴:“藏好了不许她看。看了就不灵了。要是探春不肯让你们赊账的话,再把这条子给她。”
宝琴嫌她啰嗦,叫上抱琴就走,坐船去了扬州。探春、妙玉和宝钗都还在扬州布局江南的生意。
数薛宝钗的动作快,金陵一搞取缔青楼,她先占了安定书院,把烟花们请了进来刺绣纺织,仿着慧纹,让她们各抒心机别出心裁。
成品一出,果然卖的不错。每天喜滋滋的心情不错。
也不着急去金陵,林黛玉摆明了是躲着她们,各过各的。不嫁过去就难进家门。
见了妹妹来,好一顿埋怨,半含酸半玩笑的问她是不是被家里的大娘子给赶了出来。
偏宝琴是最不怕她,反而劝说她赶紧收拾嫁妆等着花轿抬,要不排在最后面,可是有苦头吃。
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斗了会嘴,贾探春才从外面回来。
“稀客稀客!琴妹妹怎么来了?”
宝钗插话:“林大娘子有旨意给你,还不拿着红毡子跪听。”
探春一挑眉:“红毡子就该李三哥给我备着。我不挑的,什么时候都行,给琴妹妹敬茶都行。”
宝琴一吐舌头,你们过得也很热闹吗,每天倒是不孤单,吵吵架拌拌嘴也很好玩。
“三姐姐不要听我姐姐说的,她是故意的气你。等办完我的事,咱们去踢了她的绣馆。我可也会一手刺绣。”
探春鼓掌叫好,宝钗恨得牙痒痒,瞪了她们两个一眼,推说有事,跑去绣馆准备。万一她们两个来个技压群雌,自己可是没脸。
探春和宝琴等她走了,才开始谈了正事:“豫州缺药,两京的太医院想来也是准备不足,就是有了药,他们也要耽搁时间。只有先从姐姐这里拿药送过去。”
探春也知道缓急,让侍书找来生产册子翻着看可以从哪里调拨。
一边看着一边说:“北海都护府那里倒是可以挪用一批份额出来,另外,怎么用量这么大?”
“一省的人啊姐姐!少了够干什么的?”
“那就把西域的份额也给了你,我再凑一凑,先各安排十万份的药。太医院赶上第二批送过去,也就能接上趟。”
宝琴给探春伸个大拇指:“还是三姐姐果断。那我就给应急署回信,让他们等着拿药吧。”
“你先等一等。”探春喊住了要走的宝琴:“你容我想一想,西域太远,难解近渴。不如这样,你给李纨姐姐去信,先从世家那里收药,从长安运过去要快许多。等我用西域的份额填回去给他们。另外吗,我找谁结账去?”
“应急署啊。姐姐便宜点给他们。”
探春笑了,把册子合上往桌子上一扔,伸出指头指指薛宝琴:“差一点让你混过去。”
宝琴装着无辜:“姐姐这是何意?难道不该是他们掏钱买吗?”
探春哼了一声,先让侍书去发报调拨药品,转过头对着宝琴似笑非笑的说道:“要是林姐姐来找我,她定不会这么说。”
“那她要怎么说?”
探春颇感无奈的告诉她答案:“林姐姐会打张条,让我拿着去找李三郎。然后李三郎就会再给我个药方子,顶了这帐。我一分钱挣不到不说,还要再掏钱去试制新药。”
啊?
宝琴瞠目结舌的去看看抱琴,抱琴从袖子里拿住一张林黛玉写的条子,当着她们面打开。
几个人挤在一起去看,上面写着:承惠送药,探丫头可亲自送药前去。国家值此为难之际,怎可以金钱计较。多多益善,我回京城等着探丫头来敬茶。
宝琴和抱琴互看了一眼,都没了脾气,可恨的林黛玉,指使自己跑一趟腿就是为了送这封信。还拿话勾搭着贾探春,这是买药吗?这是逼捐好不好。
贾探春是又气又笑,叠好了那张纸藏在身上,一定要留下证据,这就算你给我下的婚贴,我去找三郎对质去。
抱琴就觉得浑身发冷,过去拉住回来报信的侍书,小声的问她:“贾家的姑娘就这么被林家姑娘戏弄的吗?”
侍书眼泪差点掉下来,三个姑娘啊,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被林黛玉指使过。可恨的是什么?是指使完了还给你好处!跟那位三郎学的是青出于蓝。
“都怪老太太、太太她们那起子人。欺负了林姑娘好几年,也不怪人家报复回来。”侍书偷偷的告诉了抱琴答案。
这话也就她们这些人背后说说,三春都默契的不提。
她俩在屋外嘀嘀咕咕,探春和宝琴在屋里也嘀嘀咕咕。太可气了,不能放过别人,一定要把这口气平摊了才行。
“我们去找宝钗去,让她也出份银子。”
“嗯嗯嗯,还有那位妙玉姐姐。数她最有钱的。”
“那咱们得要商量一下,怎么能让她们憋屈着也把钱拿出来。”
专门坑姐的薛宝琴,立即有了主意:“我让金陵的风月们捐一笔赈灾款子,不论多少都能尽份心,也让她们捞个好名声。”
探春眼睛一亮:“着啊!这样一来,扬州烟花们就不得不跟着一起,圆宝姐姐想不出钱都不行的。”
“那妙玉姐姐呢?”
探春神秘的一笑:“只要圆宝姐姐出了钱,她自会想办法让妙玉也出的。”
侍书冲屋里那两个笑的得意的姑娘们努努嘴,告诉抱琴:“看见了吧。捆一块让林家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钱。我就不明白了,就这么点事,怎么一个个的就不明白呢。”
抱琴一撇嘴:“当局者迷呗。元春小姐当年要有林姑娘一半,不用一半,就有探姑娘的手腕就行。早就逃出生天了。真是一个爹教不出两个一样的姑娘来。”
两个看明白的姑娘,谁也不去捅破,静等着她们把事情做大。
转过天来,林黛玉眯着眼睛听惜春给她念报纸,金陵风月们果然给力,五万雪花银不到一天就捐了出来。听到最后一句:我等烟花女子愿与国同艰!
噗嗤一声笑了:“还不算是个笨的,这就好!总让我养着她,也不是个道理。此时不多学着些,等她们进了门,可就难立足咯。四妹妹,陪我去趟吴家。风月们这事做的极好,我要给她们一个说法。”
备上车送了帖子,吴皇妃出门相迎。
“怎么亲自来了呢。要搁在前朝,你这个皇后可是我要求见的。”
黛玉假意要走:“好好的来送一份人情,却被人家占了便宜,回去。”
吴皇妃紧着拉住她:“怪我不会说话了。快快有请,有事屋里去谈。”
进了屋献茶过后,黛玉才说了来意:“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总也绕不过去,不得不请你出面说一句话。”
吴皇妃前面开的玩笑,半真半假。以林黛玉现在的身份而言,皇后的位子就虚悬在她身后,只是人家不愿意要罢了。
一听还有她绕不过去的事,也来了兴致:“请明言。若有我能帮的上的,必会尽力而为。”
黛玉先谢过她,说了原委:“前段日子,我的事闹得天下沸腾,可还没有收尾。你我都是女人,不说为自己搏一个将来,就是为了以后的女儿,也要跟男人们争上一争。现在正好有个机会,借着她们募捐的事,我想推她们上岸。故此,要借用一下金陵的皇宫。把织厂就开在皇宫里,让织女们在那男人们最想去的地方,自立而生。
可我的身份不好出面,一旦我去说话,事倒是能成,确有借势压人的意思在内。少不得让外面又说三道四。
所以,请你出面,效仿一下前朝的皇后,带着织女们进那座皇宫。”
吴皇妃真想给黛玉磕一个,天大的名声就这么拱手送过来,不接自己就是傻子。
不磕头了,总要福个礼。
黛玉坦然受之说道:“我要抱琴跟着你一起做这事,顺带着把一些没了生计的宫娥也召回去干活。我回京城,你在金陵,两处着手,不用等我。”
惜春又加了一句:“我会大篇幅的给您扬扬名。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忌讳着皇妃的名头了。”
吴孟姚脸一红,心里终于放下了一件心事,信誓旦旦的要把这件事情做好,还捐了五千两银子。
黛玉拿好银票谢过她,带着惜春回家。晚上等父亲回来后,故意的去问问找没找好地方。
林如海果然作难,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地方就不能偏了,还要有人保护。金陵城里寸土寸金的,哪来这么合适的地啊。
黛玉得意的一扬脖子,对着父亲撒娇:“女儿可是给您找了一个天底下最适合的地方。林布政就不说谢谢女儿的吗?”
林如海哈哈大笑,知道女儿这是记着自己调侃她是布政使的事,哄哄姑娘问她是何处。
“皇宫!再没有比那里合适的了。”
林如海先喜后惊,自己女儿要是用皇宫收织女做工的话,又是一阵非议四起。到时肯定有称她为皇后的言辞出来,那不是对李修的反讽吗。
黛玉拿着李修常用的酒盅,跟爹碰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女儿的吗?我呀,请了一位前皇妃出面,一举三得的事,他们想说也无从说起。”
林如海一下子明白了是谁,连干了三盅酒,大呼痛快。要名分有名分,要说法有说法,吴孟姚可是织厂的股东,她带着织女去哪都行。
在薛宝琴去扬州的第四天,薛宝钗恨恨的交出了一万五千两银票,里面有绣女们捐的一万两。转身就去找了妙玉。
无它,报纸上写着烟花两个字呢,就差点名扬州城。
妙玉瞪着薛宝钗说道:“一个皇妃捐,我也要捐,这是何意?”
薛宝钗风轻云淡的喝着她的茶说道:“也是啊,出家人四大皆空的,哪有什么钱啊。这样吧,我喝完了茶,把杯子带走卖了它,就算你捐了可好。”
妙玉说了声无聊,随便找本经书翻了翻问她:“你出了多少?”
“五千。”
“哦,那我可出不了五千。”
“拯救黎民啊。”
“我知道。我是说,我就没那么小的面额。”
薛宝钗就觉得自己柰子隐隐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