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不动午风喧,负郭人家水灌田。
山下桃花山上雪,柳烟笼到寺门前。
夏守忠自己背着个包拖着个芳官用过的箱子,沿着山路进了一处唐时的古庙,名为天山庙。
站在庙门口歇口气,扭回头看看远处的巴里坤草原,只见松林、草原、雪山一层层的铺展过去,犹如置身画里。
赏了一会儿美景,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师父。
周正自庙里出来给夏守忠见礼。
夏守忠嗬嗬发笑:“要说你也是给他们立过功的,怎么不见优待?太吝啬一些了吧。”
周正眉目之间一片平和:“是徒弟不要。师父请。”
让进了古庙的客舍,帮着夏守忠洗去旅尘,师徒两个坐下来好好的聊聊近况。
用计诈死除了王子腾后,薛途守诺接了长安县的守备一家到此,与他重聚。一家人仿似置身梦里一般,哪想得到自己的儿子死而复活又做了内侍,还来到了西域。
可周正情况特殊,既不能抛头露面,也不好放在李修的身边,薛途索性点了长安守备改任哈密守备,一家人也是有了着落。
周正为了藏身,就住进了这处古庙,每日读书赏景也是乐的逍遥。
夏守忠要来西域的消息经由贾环传了过来之后,薛途就来告诉周正,你师父要来,你去见见他。所以夏守忠就被薛家的商队直接送到了天山庙脚下。
“要不是薛途给我传了话,我还真不知道你小子金蝉脱壳了。王子腾的事儿就这么着吧,我瞅着皇上是心知肚明的。”
周正也不戳破自己的手段,任由夏守忠猜测自己是奉了皇命就好,毕竟改密旨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薛途他们没说让你盯着我点?”
“师父”周正略显无奈:“此处没人拿我们当人。”
夏守忠不太明白:“何解?”
“都是他们生产队的驴,有干不完的活。不过,你愿意干嘛就干嘛,造反都行。他们还得来问问你,是不是他们的政策有了什么问题,逼得你造反。”
这也太扯了,夏守忠不能置信,可看着周正那一脸的苦笑,竟然是个真事。
“他们...不想自立成王?”
周正直叹气:“刚打下伊犁的时候,确实有人这么说过,天山南北一统,咸海都拿了回来,这疆域不比中原小多少,称王也是可以的。结果被人民议会给否了。哦,此地最高行政不在李都督手里,是在一个人民议会的手里。”
夏守忠又傻了,人民是个什么说法,议会又是怎么回事?
“孟子有云,诸侯三宝,土地、人民、政事。议会取先秦《国语》议事以制。”
李修大喊冤枉,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用议会的名称为了让欧罗巴跟自己接轨,也是为了以后过渡到人代会。再过五百年,还特么对我们说三道四的时候,发言人用王之蔑视的眼神说道:“议会,是我们玩剩下的,我们觉得它还有缺陷。”
都是林黛玉惹的祸,竟然给他找到了出处,还广而告之,让西域官员以为李修是要师法先贤,弄一个上古社会出来,各个都卯足了劲甩开膀子干活。
上古社会好,上古社会好,上古社会人民地位高。
初级阶段,李修无奈的给自己定义,没有征服星辰大海前,我们永远是谦虚的初级阶段。
“那议会以谁为首?”
“嗯~~~议长是从一品诰命林夫人,议员涵盖士农工商军。其实,我也是一个议员。”
啊?夏守忠吓一跳,你不是没做官吗?
“议员是人民之代表,不是官员的代表。我是...残疾人代表。”
师徒两个很尴尬的沉默了。
住了几天之后,周正陪着夏守忠去了疏勒,还特意带他进了银行,用朝廷的路引办了一个户头。
“您拿着这个回京城也能取钱,现在是三家,李家、史家、薛家都有银号给您通存通兑。将来还会有金陵、扬州、姑苏各地陆续的开起来。诶,岫烟姑娘?好久不见。”
夏守忠一见她乐了,这不是假妙玉吗。
邢岫烟抱着一叠文书出来,听见有人喊她,转头看是周正和---夏守忠。
她在玄真观是见过的。
“见过周议员,见过...夏大爷。”
夏守忠还挺满意这个称呼,大爷好啊,挨骂不用看别人,一准是骂自己。
匆匆说了两句,邢岫烟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上车走了。
周正给夏守忠解释着她:“她现在是总督府的录事,原先那位贵女卸任忙着开城去了。”
“哦?这么说,李修在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走,我陪您去一趟监察府看看就知道了。”
原本秦峰是住在小和卓府的,可银行的业务越来越多,尤其是开了几座银矿和金矿后,储存这些就够占地方的。王熙凤又不好意思找秦峰说,只好自己搬家。
秦峰知道后劝住了王熙凤,和卓府是最适合作为银库的地方,本身就有库房不说,还易守卫,要搬也是自己搬。
王熙凤千恩万谢的把自己选好的地方换给了秦峰,是一处新盖的三进院子,最后一处院子有个五层的楼,砖石混凝土的结构,成了疏勒城的地标。
门口就简单挂着块牌子《监察院》,两个伤残的兵卒守着门,见了周正很是热情,谁让周正是他们的代言人呢。
聊了几句进门,夏守忠侧着眼看他:“不是说怕被人知道吗?”
周正脸一红,小声的告诉师父:“李都督知道我来了,帮我编了一个谎话,说我是打仗时被一支流矢从天而降误伤身体。”
听着耳熟,夏守忠心里把李修从头到脚骂了一个遍。
秦峰还挺忙,过了一会儿才过来见面:“恕罪恕罪,公务缠身啊。夏公相可是有旨?我安排仪仗接旨。”
夏守忠摆摆手:“不忙的。也不差这一会儿。秦监察,京里流放来的几家,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秦峰嗐了一声:“说起来也是难堪,都是京中的熟人,这一路过来实打实的走了几万里,再关着吧浪费粮食也不尽人情。量才适用吧,我们有个说法,叫惩前毖后。”
夏守忠点点头:“是个办法。咱家也不瞒着您,太上是让咱家来走一走,看一看。京中物议你们很多啊。”
秦峰根本不以为意:“还不是称王称霸那一套,随他们说去。西边打成什么样了,他们知道不知道?多少新的技术应运而出,光是三层的炮舰就让我心惊肉跳了。江流都急的不行,一心想把蒸汽机做出来而苦于没有材料。谁有心思搞什么王图霸业这一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和坐井观天有什么区别。”
什么蒸汽机、什么铁甲船、什么材料,夏守忠是茫然不知。周正摊摊手,他个闲散的议员,也不懂这些。
秦峰也不跟他多解释,反而郑重的恳求夏守忠一件事:“人手不足啊!此地人民放牧是一把好手,可种地是一窍不通。朝廷能不能迁点人进来。”
“能要多少?”
“十万户。”
夏守忠把茶碗一放:“十万户?那你们还不如造反进关去劫掠人口呢。”
不是一户三口,哪怕开了三胎,也不过是一户五口。
拿贾家做比方吧,贾政一户共计有男主人三位,贾政、贾宝玉、贾环;未嫁女一人贾探春;续弦夫人傅秋芳,姨娘两个赵、周。这就是一户。
寻常百姓家没有小妾姨娘,可孩子也是不少,还都是老幼三代甚至四代同堂,一户算下来不比贾政家人少。
取个平均数,一户算是七口人,十万户就是七十万人大移民,朝廷怎么可能答应碎叶。
“也没说一次全要,一府一府的抽调。有个几年的时间,也就有了十万户。”
夏守忠只答应帮他传个话回去,具体怎么办,恐怕还是要条支都督府正式的给朝廷上折子商议。
秦峰就是要他回去给传个话,你们知道就行了,上折子是不可能的。有的事能做不能说,陇西聚陕甘流民,两个大才聚江南织工,经皖、豫、陕、甘四省之地会聚嘉峪关,正慢慢的向着西域前进。
此时和天家在私底下打个招呼,好过放在朝堂上惹事端。
整个西域的态度空前的一致,闷声发大财。李修总结道: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西域宝藏丰富,单就纺织业而言,棉花是中原产量的十倍。李修有心提前建设成世界棉纺基地,借助自己手里的丝绸之路倾销全世界。
不言自明,李修想报复回去他们。所以此刻,李修拉着成功了的卡普兰国王陛下,用手指着自己选好的运河开凿地:“从这开挖,一百多公里,没多远。”
卡普兰很满意李修对他个人的帮助,尤其是怎么煽动百姓跟着他,推翻上一个王朝的统治,贡献了极为宝贵的经验。
“行!我援助你一万战俘。”
都是上一个王朝的遗留。
他要和帕宁一起转战亚速海,从侧后给奥斯曼捅上一刀。当然,后勤这活到底还是给了李波特男爵,他总能帮大家赚到钱还能保障十万大军的供应。
十万,兵合一处可不就是十万吗,奥斯曼的腰眼就在他们眼前,拿起李修提供的火枪火炮就怼了上去。
原本要打三年的仗,七个月打完了,奥斯曼丢下了十几万的战俘,签个条约喊着胜利回家,波兰傻眼中,我怎么办?
李修狂喜中,帕宁又送来了一万战俘,抵消了前面的欠账,他要跟着女王冲进波兰平原。
察里津战役圆满收官,两万战俘扔下枪炮拿着锄头铁锹,转战河滩。
碎叶城原本的六房随着都督府升级,也有升级。李修索性一步到位,直接设立出工业部、农业部、教育部和水利部,挂靠在六司之中。
第一任的水利部官长带着全体同仁兴奋的赶过来与李修会师。在异国他乡挖运河这事,是可以写进史书的事,这群原通州码头的建设人员,经验纯熟,手艺老道,李修完全的放心。
嘱咐几句别亏着自己身体的话,终于回了里海的另一边,接上黛玉回碎叶城,我们要结婚了。一定要打破结婚生包子就被弃书的封建陋习,相应号召生三胎。
弃书的都是跟不上时代的。
在里海码头见到了夏守忠,见面第一句就是问他可要建国?
我见过你大爷!
李修骂骂咧咧的接过一脸笑意的夏守忠递过来的私信。
太上给捎来一句话,兄弟之邦可行否?他可以收李修为干儿子,晋李修为西域王。
“不干不干!就没个好的主意了吗?”
“那你要什么?”
李修搂着夏守忠的肩膀悄悄的说道:“一国两制怎么样?谁分裂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