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人类。
麻烦的人类。
雷蒙德隐蔽地聆听着整座基地四处传来的关于“雷蒙德”的对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那是一群低级而贪婪的原始动物,那么脆弱,那么愚蠢,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群人,却给祂制造出这么多的麻烦。
人类对于“雷蒙德”这个身份的追逐还有暗杀让白皇帝感到了些许不耐烦,有那么一刻,祂甚至想要遵循自己的本能,让这座钢铁堡垒里所有除了艾伦的渺小生命都湮于漆黑宇宙。
祂希望自己可以与艾伦安静地待在一起,能够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只有死寂的漆黑宇宙,没有任何事物或者生物的干扰。
只可惜,在过去数百年里凭借着凶残而狡猾的个性,在纳迦族群中所向披靡的白皇帝,如今却被束缚在狭小脆弱的钢铁盒子里动弹不得——
应该怎么说呢,甜蜜的负担或者是为了讨好自己的爱人而不得不做出的小小牺牲?
即便是吸收了雷蒙德的大脑,白皇帝依然难以找到正确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说,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如今正行走在中轴区内部的这一群人之所以还活着……纯粹是因为雷蒙德需要在怀中之人面前伪装。
伪装成一个正常的人类,而不是可以轻易吞吃掉所有生物的巨型纳迦。
当然,其他人这个时候并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只差一点就死在了外星人的口中——
事实上,他们一行人正行走在中轴区底部,另外一条秘密通道之内。
跟来时相比,这条路更加错综复杂,也更加阴暗,毕竟进入战争模式之后,环形区立刻就切断了对中轴区的非必要能源供给。
所以,这里现在甚至连应急灯光都没有,仅仅只能靠着几名苏族人手中特质的电子“火把”进行照明。
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即便是作为纳迦人,雷蒙德在走过这条道路时也不由感到惊讶,天知道那群人究竟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找到正确的那条道路的。
没错,如果是在半个小时之前,雷蒙德也没有办法想到自己竟然会和这么一群人焦虑肮脏地挤在一起然后朝着某处赶路。还是让我们把时间拨到警告声响起的那一刻好了——中轴区类似于地震一般的结构变动直接中断了那群该死的苏族人口中古怪而晦涩的吟唱,借着这个间隙,雷蒙德飞快地释放出了自己无形的心灵网,朝着那群胆敢向祂的权威发起挑战的纳迦人袭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一群原本已经濒临疯狂的纳迦人,接触到地球人那脆弱无比的火力防护网后,会在一瞬间忽然停下了前进步伐的原因。
只不过就算是战略室的人挠秃自己的头发,也不可能研究出这场战争戛然而止的真相。
当然,从现实情况来说,雷蒙德其实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那群蟑螂一般朝着食物涌来的纳迦人身上。在草率并且格外凶狠地威慑了自己的子民之后,雷蒙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艾伦身上。
趁着所有苏族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雷蒙德早在环境变动的一瞬间朝着艾伦冲了过去。
一把将艾伦搂在怀里,银树的藤蔓宛若活物一般簌簌攀向雷蒙德,而雷蒙德也毫不犹豫地将那些苏族人口中的圣树藤蔓扯断了。
藤蔓上渗出来的枝叶落在了雷蒙德的胳膊上,在拟态皮肤被灼伤的同时,触须,肉瘤,不应该出现的吸盘以及细小的环状利齿全部都冒了出来。好在当时的情况确实相当混乱而且光线非常黑暗,在发现自己的拟态被破坏后,雷蒙德干脆直接让自己手肘以下部分的手臂(当然用“触须”来形容要更加贴切)全部脱落。
紧接着,接着拥抱艾伦的机会,雷蒙德俯下了身体,新的触手转瞬间重新冒出,变形,化为了结实有力拥有漂亮肌肉线条的小臂。
祂就那样紧紧地拥抱着艾伦,无数纤细,半透明的触须从祂身体中冒出,然后灵蛇一般滑入了艾伦的衣襟之中。每一根触须上都遍布着复杂而精密的感受器,将艾伦的皮肤所散发出来的甜美气息清晰地转递给了白皇帝。
雷蒙德就这样以自己的方式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艾伦的身体状况。
从触须上传递回来的信息显示,艾伦确实已经在那颗恶心圣树的帮助下恢复了健康,肩膀上深可见骨并且曾经染毒的伤口如今看上去不过是一条细细的白线,但因为强撑着精神不敢昏迷过去,艾伦的精神负荷太大,以至于哪怕身体已经恢复,神智却依旧昏昏沉沉。
艾伦自从来到天女座人类军事基地就一直事端不断,这让他变得比之前还要消瘦苍白,一旦陷入昏迷,他耷拉着头颅的模样就显得格外虚弱。
雷蒙德深深地凝视着这样的艾伦,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潜藏在中轴区的一大部□□体又开始不安分地朝着大厅涌来——
无论是祂自己本身还是那些懵懂混沌的躯体,都想要聚在这样的艾伦身边,保护他,怜惜他,爱他。
而除了这种满胀的爱意与依恋之外,在纳迦人体内不断涌动的还有另外一种情绪。
杀意。
如果不是乌劜雅达,艾伦本不应该受伤。
一想到这一点,雷蒙德就感到自己的胸口涌起了一层浓稠的血腥之气。
想要杀死那只鸟人的渴望几乎已经快要按捺不住了……
只可惜冥冥之中的某位神灵似乎并不打算让乌劜雅达就在这里被无数根触手拉扯并且碎尸而死——
【警告:区域内环境已经接近临界点,本区域即将划为不可生存区域。请还在该地区逗留的工作人员迅速撤离。】
【警告:氧气含量正在下降】
【警告:室内温度已抵达冰点】
……
没有起伏的电子音从那宛若镣铐一般的手环上不断传出。
而就像是系统所警告的那样,在短短的几十秒之间,苏族人的圣地迅速化为了冰冷的地狱——低温,缺氧,还有黑暗。
黑暗中雷蒙德将艾伦抱得更紧了一些,苏族人的身形微颤,跟普通的地球人相比他们更能耐受恶劣的环境,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继续逗留在这里。
“我们得离开这里——”
无需多言,在场所有人都自动地达成了共识。
然而在沿着来路快步前行企图离开那个区域时候,原本应该畅通无阻的通道中却堵着大量闪烁着电火花的倾倒金属框架。
道路被堵得很彻底。
很显然,刚才那一场震动影响到的并不仅仅只有那棵茂盛的银树,还有中轴区内部年久失修的内部结构。这样大幅度的翻转和震动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许多支撑机构直接崩塌,最后的结果就是,一行人被堵在了中轴区的最下部。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本应该在几天之前就被雷蒙德的触手吞噬殆尽的中轴区治安官卡尔文,带着一丝苦笑提出了一个馊主意。
“……真糟糕啊,想要找到回到安全区的道路可能要多花点时间了。”
他嘟囔道。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他就引来了雷蒙德冰冷的一瞥。
低温之下,艾伦正无意识地紧紧依靠着雷蒙德汲取体温。作为一名正宗的地球人,艾伦在这样的环境下确实是最脆弱的。他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发白,呼吸也有些急促。
相比起来,目前明面上还是督察官助手的雷蒙德却显得有些过于健壮和适应。
“合成人……还是混血?”
有人轻声问道。
雷蒙德完全没有理睬对方。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雷蒙德早就将自己身上那脆弱的伪装丢到了一边。
他微微偏过身体,挡住了其他人投向艾伦的目光,然后他用一只手按在艾伦的后脑上,让艾伦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没有人能够看到,一根粗壮的管状触手直接从雷蒙德的胸口生长出来并且没入了艾伦的口中,雷蒙德十分轻松地便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供氧仪,为呼吸不过来的艾伦提供了充足的氧气。
只不过温度依然是一个问题。
战争模式几乎完全切断了中轴区百分之九十区域的能源——甚至连最基础的生存能源也没有留。
偏偏纳迦人并非恒温生物,即便是雷蒙德也很难持续燃烧体内能源为艾伦提供稳定长久的温度……
“不过,我想有个地方应该能够让我们暂时避难。”
卡尔文仿佛没有注意到雷蒙德的冷漠,他在短暂地犹豫之后,对着雷蒙德说道。
“食物,温度,氧气……那是一个自循环的生活区,虽然也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但我想督察官长官应该可以在那里得到很好的照顾。”
他随后又补充道。
只不过,听到卡尔文这番话之后,乌劜雅达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皱了皱眉头。
如果艾伦还醒着,他大概可以察觉到,在这个时候乌劜雅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只不过到一直到最后,乌劜雅达都并没有多说什么。
而雷蒙德在综合判断了情况之后,不得不听从了卡尔文的建议。
好吧,这就是为什么雷蒙德现在正黑着脸抱着艾伦,行走在这该死的密道中的缘故。
祂真想把这些人全部都吞噬殆尽。
雷蒙德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其他部分正在阴暗的角落里蠢蠢欲动。
雷蒙德也很自信,如果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将这群打扰他和艾伦相处的家伙全部吞噬殆尽的话……也没有什么。
祂绝不会留下什么证据,等到艾伦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他与雷蒙德地周围一片清静,再也没有任何人干扰他们之间的相处。
只不过念头再诱人……也只能是念头而已。
只要低下头,雷蒙德就可以看见看到艾伦依然还显得略微苍白的脸色。
然后,即便是纳迦人的皇帝——这只可以驰骋宇宙的强悍之物——雷蒙德依然不得不咬牙强行压制住自己身体里那嗜血的**。
祂不能容许一丁点的意外……
雷蒙德冲着自己轻声地说道。
在艾伦彻底恢复正常并且变得健康之前,雷蒙德只能咬牙切齿地忍受着群该死的鸟人。
抱着这样的信念,雷蒙德不得不忍受了那群鸟人们的靠近。
之前还显得格外古板固执,甚至想要让艾伦自生自灭的苏族人们,现在却已经自发地靠在了雷蒙德的身边。
他们保护的人当然不是雷蒙德,而是雷蒙德怀中的艾伦。
即便物种不同,但雷蒙德依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那些人的身上传出来的澎湃崇敬与欢心。
自从亲眼目睹艾伦让银树开了花之后,这样的情绪一直笼罩在那群人的身上。
甚至就连离开圣地,离开那棵被他们认为是圣物的银树,他们也没有多吭一声——甚至就连银树因为震动而倾倒,只剩下残枝败叶也没有让这些苏族人有所触动。
似乎……似乎他们只需要艾伦就可以了。
可恶。
可恶!
雷蒙德眼眸低垂,死死咬紧牙关,好让自己不至于走着走着就露出扭曲的面容和那些可以随时随地至人于死地的触手。
这些人……永远都没有资格靠近艾伦。
这个念头随着苏族人的靠近,在雷蒙的脑海中变得愈发鲜明。
……乌劜雅达抬头看了看自己前方的那个高大身影。
虽然没有吭声,但乌劜雅达此时确实正因为雷蒙德所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气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皮肤之下所有的鳞片。他的一只手一直按在腰间——在雷蒙德的附近,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做这个动作,因为在他的腰间还有另外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
好像杀死那个家伙……
仿佛有人正凑在他的耳边对着她窃窃私语。
只不过有了之前的失误,现在的乌劜雅达可没有办法像是之前那样迅速地抽出武器,然后对准那个男人。
那个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杀死的男人。
因为那个男人的怀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古怪的,让乌劜雅达失魂落魄,无法抗拒的人。
在今天以前,乌劜雅达永远都猜不到自己会变成这样——那可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球人类,而且还是从环形区派下来的督察官。
但是……
怦怦——
怦怦——
怦怦——
即便只是想到对方,乌劜雅达就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又快了半拍。
之前乌劜雅达曾经觉得那个男人一定是对自己的族人使用了什么精神武器,才会让贝利安对他痴迷不已。
但现在乌劜雅达却自己否认了自己——
因为无论是任何一种精神武器,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一步……
哪怕只是对上那个男人的眼睛而已,乌劜雅达就觉得自己愿意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对方。
更不要说,那个男人甚至可以让他们的圣树开出花朵来。
作为祭司的贝利安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在一瞬间变的清楚而富有深意。
在流浪了这么久之后,受到诅咒的苏族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银之星。
而那个男人,就是银之星。
这个想法……在看到那个男人还有银树上的花朵之后立刻就变得无比清晰。
这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早已隐藏在血脉深处的指引。
那个男人……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乌劜雅达都将率领自己的族人保护好那个男人。
所以,在一行人还在前行的过程中,乌劜雅达不着痕迹地拖慢了脚步,与一直有意无意挂在最后的卡尔文并肩而行。
“你打算做什么?”
跟自己的族人不太一样,在狂喜之中乌劜雅达依然保持着些许的理智。
他当然察觉到了卡尔文的不对劲……作为卡尔文的同伴,乌劜雅达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过去这么多年里,卡尔文是如何呕心沥血,做出了无数牺牲,才在中轴区的底部避开了环形区的监视,建造出了那一块特殊的区域。
为了瞒过环形区的人,他甚至在乌劜雅达的帮助下杀死了几名从环形区而来的高级官员。
卡尔文几乎为了这个生活区付出了一切。
但现在,他却主动在那名人类督察官的面前暴露出那个特殊秘密区域的存在。
哪怕对方不久之前刚刚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了银树的奇迹,但卡尔文的这个举动依旧十分反常。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卡尔文可不是那种只要看见传说就会晕了头的人——更何况,那个男人对于苏族人来说是如此重要,但对于女神族的卡尔文来说,也许只是另外一名身负使命的域外之民而已。
能够在灭族之战中活下来,然后老老实实的成为天女座人类军事基地的管理层,卡尔文可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凶狠冷酷。
乌劜雅达并不擅长琢磨其他人的心思,他更无从得知卡尔文究竟在打着什么念头,但这并不妨碍他向卡尔文发出警告。
“那个人对于我们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他的意义远不止让银树开花,他……他是整个苏族结束流浪,脱离诅咒的至高存在。无论你在打什么注意,也无论你我之间之前有过什么交易,我都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乌劜雅达冷酷地冲着卡尔文说道。
“如果你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那么我也不得不亲手杀了你。”
他说。
但乌劜雅达却没有想到卡尔文听到他的警告后,嘴唇边竟然溢出了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
那绝对不是会让人感到舒服的笑容。
即便是不擅长洞察人心的乌劜雅达也可以确定这一点。
那也不是卡尔文一直以来在外人面前展露出来的营业性伪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扭曲,狂热,透着毋庸置疑的疯狂。
“我的伙伴,恐怕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
卡尔文凝视着乌劜雅达,一字一句地说道,然后他慢慢地向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艾伦。
作为顶尖的杀手,乌劜雅达甚至可以感觉到卡尔文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轻快。
那种狂热,那种执念,已经变得有点病态……
“他并不只是你们苏族人的至高存在……他是我们所有人的神……”
卡尔文低喃着说。
乌劜雅达却只想皱眉。
这也很奇怪,在这之前他很担心卡尔文对银之星不利。
但现在,当乌劜雅达确定了卡尔文对那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敌意反而只有挚爱和狂热后,乌劜雅达的却一点都没有放心的感觉。
恰恰相反,就连乌劜雅达自己,也不知道他竟然为什么会对自己多年的好友生出如此浓重的警惕之心。
……
“不过你总会知道的。”
卡尔文当然也没有错过乌劜雅达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戒备,他的嘴角越咧越开,然后他意味深长地冲着乌劜雅达说道。
说完,他就丢下了乌劜雅达快步向前,一步一步追上了雷蒙德。
“滴答……”
又是一身湿润的水声。
乌劜雅达皱了皱眉头望向自己身后。
是错觉吗?刚才那一瞬间他又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但这一次杀意却是从自己身后……
不对,是从自己的四面八方传来的。
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了?乌劜雅达忍不住想道。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卡尔文的所有对话,实际上都已经都被走在前方的雷蒙德一字一句听了进去。
这些人,想要更他抢艾伦。
黑暗之中,雷蒙德的眼睛中缓缓浮现出近乎实质的浓烈杀意。
无数触须……粘稠的,生着狰狞吸盘与牙齿的触手,在冰冷,寒冷的废墟内部,在管道与电缆的缝隙中翻涌不休,然后慢慢地追上了正在前行的一席人。
而就在雷蒙德即将将这群人彻底吞噬的一瞬间,在道路的彼方忽然闪现出一连串璀璨的灯火。
“我们到了。”
卡尔文在雷蒙德的身边说道,他深情地凝望着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地下王国,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不容错过的满足与欢喜。
“别担心,我们有相当不错的医生——如果不是他,许多人都没有办法在中轴区活下来。我可以向你保证,督察官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他会恢复健康的。”
卡尔文继续说道。
他可以感觉到雷蒙德冰冷的审视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他莫名有些背后发毛),片刻之后,雷蒙德迈动步子继续前行,显然是急着将艾伦带往那个非正式的居住区。
但卡尔文恐怕不会知道,就在他说完刚才那句话的同时,又无数张狰狞的大口,滴着口水慢慢地在黑暗中收了起来。
……
……
……
艾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躺在自己熟悉的医疗床或者是起居室内。
事实上……他竟然呆在了一个小小的帐篷里头。
帐篷使用那种早已经废弃的反光铝箔所制成的,良好的避光性让整座帐篷显格外的阴暗。
在帐篷的一边。只有一条刻意割出来的方形小口子。
而现在,这个口子充当了采光口,给这漆黑的洞穴一般的地方添上了些许光芒……
帐篷里的摆设也非常的破旧,以至于艾伦在醒来的第一时间里,竟然忘记了自己如今正身在遥远的人类军事基地之中。他总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睡在了地球沙漠地区的什么游牧民族的营地里一样……
唯一奢侈的大概只有艾伦身下的床铺那是一张明显从环形区的生活舱内强行切割下来的床,许多固有的智能程序早已经因为这样的破坏而彻底失效,但即便是这样它依然是整个帐篷里最奢侈,最高级的东西。
艾伦慢慢地坐了起来。
首先看到的便是趴在床边的雷蒙德,对方正用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口,偏着头沉沉地随着。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他依然显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仿佛害怕着什么一样。
艾伦起身时的动作惊扰到了他。
雷蒙德眼睫毛簌簌而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艾伦的目光。
苍白而健壮的alpha先是显得有些茫然,随后那张英俊的脸上顿时溢出了不敢置信的狂喜笑容
“艾伦……你终于醒了!”
“雷蒙德……”
艾伦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雷蒙德已经直接扑了过。
艾伦刚刚苏醒身体压根没有什么力气,在一声低低的惊呼之后,他只能任由雷蒙德将脸埋在自己的肩头。
虽然说艾伦并不习惯这样的拥抱和亲昵,但是……
艾伦可以感觉到雷蒙德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年轻男人的双臂紧紧地箍住了艾伦的腰肢,在这一刻他们两个几乎是完完整整地贴在了一起。雷蒙德的一举一动,每一次呼吸,每一下颤抖,都完整无缺的传递给了艾伦。
当然,艾伦并不会知道。
早在艾伦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雷蒙德就已经醒了——更加严谨的说法应该是,雷蒙德从未真正的睡去。
纳迦人的皇帝,这只可怖的怪物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艾伦,祂贪婪地汲取着属于艾伦的一切: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胸口的起伏,他睡着时面无表情的面庞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与气味。
而当艾伦醒来的时候,祂立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和态度,装成了一幅在艾伦身边等了许久,只能因为过度疲倦而沉沉睡去,最后又因为艾伦的醒来而高兴得晕头转向的模样。
在艾伦面前,白皇帝雷蒙德的表现一直都是如此完美无缺。
就连那拥抱和身体的颤抖,都经过了精心的计算和推演。
所以在这一刻艾伦确实相信雷蒙德只是因为过于惊喜而做出了这种有些过于亲密的举动。
艾伦犹豫了一下,双手悬空,任由雷蒙德紧紧地抱着他,而且抱了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胳膊落了下来,搭在了雷蒙德的肩头。
他轻轻地在那个笨拙的男人背后拍了拍。
“别害怕,我也一直在这里,而且……”
而且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
醒过来的一瞬间,艾伦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肩部的疼痛或者不适。恰恰相反,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神清气爽,更加轻盈,甚至就连呼吸和视野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楚。
艾伦依稀还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之前那些逐渐落在自己身上的粘稠树脂。根据他的猜测,也许真的就是乌劜雅达一族的圣术治愈了他。
当然……他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苏族人的首领,那个叫做乌劜雅达的男人。
“你一直在昏睡。”
雷蒙德好不容易才从艾伦的身上移开,但他依然固执地坐在艾伦的床上贴着艾伦。
他显示出了明显的受惊过度的后遗症,变得比之前更加黏,人也更加不安。
有那么一刻他看上去简直因为惊恐而快要哭了
“我一直很害怕……”
雷蒙德看着艾伦说道。
“以后不要再因为我受伤了好不好。”
很显然他也在这一刻想起了艾伦之前受伤的那一件事,正是为了保护雷蒙德,艾伦才会被乌劜雅达的匕首刺伤。
“我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艾伦苦笑着解释道。
结果话还没有完全说完,艾伦猛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雷蒙德竟然就这样垂着眼帘,开始啪啪啪地往下掉着眼泪。
“别哭,雷蒙德,这真的没什么——”
雷蒙德伸出手拽着艾伦的手腕,好让艾伦的手掌贴上他的胸口。
“艾伦,你知道吗?虽然我的肩膀没有受伤,可是我这里受伤了,”雷蒙德用含着眼泪的双眼深深地凝视着艾伦,“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这个位置好痛好痛,痛地好像快要裂开了……”
“雷蒙德?”
“一想起那个家伙是怎么将匕首刺入你的肩膀,我就好想发抖,好想哭。”明明是那么高大的男人,但雷蒙德哭哭啼啼的模样还是显得那么脆弱,“艾伦,我求求你了,以后你一定不能再为我受伤,不然的话我一定会因为过度的心痛而死掉的。”
“嘿,雷蒙德,别这样……别哭了,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好吗?”
艾伦手足无措开口道。
“……不过你也不要再跟别人斗争,无论是我受伤还是你受伤,我们两个人都会很难过的。”
说到这里,艾伦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了雷蒙德。
最后,他与那个哭泣中的健壮男人额头对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不自觉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互相凝望着对方,可以清楚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
尤其是雷蒙德,那双沾染了泪意的银色双瞳…简直就像是月色下的湖泊。
艾伦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软,越来越温柔。
接下来本来还想说什么呢……
艾伦竟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变得嗯有点空白。
其实也有一肚子劝慰雷蒙德的话,但是那些话,在这一刻忽然间变得非常单薄,非常遥远。
艾伦可以感觉到来自于雷蒙德的吐息,那么温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海盐和松木的木质香气。
原本只是想要安慰对方,但在这一刻,艾伦却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传来一阵空虚。
alpha和omega之间的气氛粘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蜜汁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触到了艾伦的嘴唇,那是一个来自于雷蒙德的吻。
含着眼泪,带着委屈,雷蒙德轻轻吻上艾伦的嘴唇。
奇妙的是,与外表和情绪截然不同,雷蒙德的亲吻中带着一种野兽般强烈的占有欲。
“唔——好痛!”
激动中,艾伦身体微微一颤,雷蒙德慢慢放开他,然后后退了一点。
就在刚才那一刹,雷蒙德在艾伦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吻痕。
艾伦不自觉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雷蒙德刚才确实有些粗暴了。
但令人感到奇怪是,艾伦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觉得那已经见血的吻痕会让他疼痛。
恰恰相反,微微的麻痒从嘴唇上方传来,艾伦甚至有点渴望雷蒙德加重这个吻。
只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声重重的撞击声。
艾伦如梦初醒,瞬间后仰,然后与雷蒙德拉开了距离。
他转过头,刚好看见乌劜雅达手持着一个木制托盘站在帐篷的门口。
他手中的托盘上放置着一杯清水还有一碗用古老的方法熬制而成的草药汁。那种特殊的草药汁呈现出留一种诡异的浓绿色,看上去有点吓人。
只不过在那一碗药汁的映衬下,乌劜雅达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比草药汁还要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乌劜雅达:……为啥我忽然觉得碗中绿色的草药汁……有点碍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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