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然完全没有想到但义教授居然会认识何深,不由得一愣,好奇地对着但义教授问道。
“那个,教授……”
“嗯?”
“这个人……额,那个,嘶……这个叫何深的,您认识?”
看着面前特别好奇的学生,但义教授笑了笑,将身体向着后面微微后仰,倚靠在背后的沙发靠背上,摆了摆手,神情无比的放松。
“当然,我当然认识这个叫何深的,并且他也认识我,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满熟悉的,一个月的时间能弄出来这样子的作品,我在国内,能想到的,应该也只有他了……”
“额,为什么能想到只有他?其他人呢?比如师兄李笛云,师姐陈飒他们呢?他们不是也还可以吗?为什么第一反应不是他们?”
“其他人?其他人不行,他们的水平不够,进步的速度也不够快!”
但义摇了摇头,伸手端起一杯茶,吹去上面的浮沫后,抿了一口,让口腔中变得温顺许多,继续解释道。
“李笛云,他的实力很强,不过他如果想要按照我的标准练完一首作品,最起码需要整整两周的时间,速度太慢了……”
“陈飒,她的实力可以,练习的速度也不错,不过可惜,她对于肖邦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她的领悟程度不够,还差了一点。”
“其他的几个学长你应该都认识,他们就更不用谈了,自从十几年前的黄金一代逝去后,我国就再也没有多少,可以在全世界人民站起来的钢琴演奏家……”
“这个是我们这个年代钢琴家的悲哀,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黑暗的年代……”
“你之前说你特别推崇一个练琴速度特别快的人,我还以为你要急功近利,放弃认真学习,而走向快速达标的道路,所以我才那么骂你。”
“不过嘛,很明显,你给我的视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恶狠狠地打了我的脸!”
“你不要以为我很讨厌这件事,不,其实我很高兴,居然除了我,你也可以发现何深这个人!”
“毕竟,何深的出现,证明了我们这个年代的钢琴家,还有希望,还可以继续带领着我们华国,在那群外国人最擅长的领域,去击败他们!”
“而何深,正是我跟周教授都看好的年轻人!一个可以带领我们新一代钢琴家的年轻人!可以接过上一代大棒的年轻人!”
说到这边,但义的目光逐渐亮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对于何深特别的满意,特别是看到何深又出新的作品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何深正在快速的进步,并且他进步的速度,逐渐超过了他的想象。
而坐在对面的孙浩然眼睛也不由得睁大,他听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词。
周先生?
难不成,是那位周先生?
孙浩然难以置信地对着但义问道。
“但教授,您刚刚说,周教授?是我知道的那个周教授吗?被称作为周先生的那位,周仁广周教授?”
“对,当然,就是她,还正是因为她,我才知道了何深这个人,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跟何深见面。”
但义教授的语气充满了怀念。
“当时何深他很明显正处于一个迷茫的时期,对于音乐中的自我和本我产生了疑惑,不知道是应该去追寻谱面上的自我,还是应该去寻找音乐之后的本我。”
“大概是听了我对于肖邦夜曲的一个讲解,触类旁通,他很快就找到了路,将这两者融合了起来,形成了他自己的理解,不得不说……”
“他对于音乐的理解速度,是真的快,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能理解音乐这么快的学生。”
孙浩然看着但义教授,一脸震撼,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听过但义教授居然会这个样子夸人,并且夸得这么露骨……
这也太直白了吧?
但义教授这也……
他真的这么看好这个年轻人吗?
不过……
孙浩然想了一下,犹豫地开口问道。
“那个,但义教授,你觉得中州,海城,以及武州那三位,跟这个叫何深的比,谁的实力,或者说,谁的发展前途可能更广一点?谁才更有可能接过交替棒?”
但义教授听到孙浩然的问题不由得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孙浩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中州,海城,武州那三位,是指……”
“中州的裴泣,海城的傅调,武州的岳理,他们三个,这个也是我们这年轻一代,公认的领军人物,老师您觉得他们,跟何深比,谁更强一点?”
孙浩然停了一下,稍微咬了一下嘴唇,看向没有回答的但义教授,继续补了一句。
“或者说,但义教授,您认为,谁更能代表我们年轻一代的钢琴家?您认为谁有这个资格,带领我们冲向冲向世界!”
“就比如,几十年前的那位,李笛云一般……”
但义并没有说,而是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孙浩然,看的他心里稍微感觉到一丝丝害怕的时候,但义才继续开口道。
“谁更能代表我们整个华国的钢琴界,这一点我不知道,因为一切皆有可能,都还没有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就比如十几年前,大家都以为李笛云会带领我们华国走向更高的层次,毕竟他拿到的可以算得上是最厉害的单项奖项,其他一个人是女皇奖,一个是音乐节代替演出,跟他比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谁能想到他居然放弃了古典音乐,毅然而然地走向了娱乐圈?”
“他当时跟我说,他不想要继续往上走,他想要把市场下沉,让越来越多的国人,可以了解古典音乐,可以理解古典音乐,提高音乐文化素养,所以他才会选择进入娱乐圈……”
“毕竟,西方古典音乐中所蕴含的信息量非常大,绝对不是那种对音乐完全没有审美的人,可以理解的,他希望可以增强国民审美标准。”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对还是错,既然他想要这么做,那么我就只能芳容,可惜……”
“从这么多年的时间看下来,他并没有做到他说的这一点,反而把自己给弄得沦陷了……”
“对此,我非常遗憾……”
“而另外一边,一个在外面野蛮生长,来自华国北部的一个胖小子,他没有选择进入娱乐圈,而是继续躬耕古典音乐圈,找到了自身的立足之地。”
“把外国人的音乐,玩的比外国人都好,甚至让无数外国人因此攻击他,厌恶他。”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就此沦陷,而是继续练习。”
“最终,他代替了我们所寄予众望的李笛云,成为黄金一代的领军人物!”
“这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因此,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评论谁有可能继续带领我们华国继续走下去。”
“但是!”
但义突然用了一个无比认真的声音,对着孙浩然开口道。
“但是,我能保证,我能肯定,我能确信!”
“如果单纯的讨论肖邦这一首作品,谁能更接近极限,谁能在肖邦的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
“我敢说,绝对是何深,何深他对于肖邦的理解,应该在我们国内属于前列,甚至可能算得上是我们国内最顶级的!”
“就算是再全世界的范围内,他的肖邦,应该都排得上号,而并非那种无名之人……”
“加上何深他一直以来,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之中的态度……”
“我敢下定论,如果何深他这个样子继续走下去,他说不定会成为全世界中,肖邦的首席代言人!”
“超过……”
“几十年前,那些躬耕肖邦几十年的伟大钢琴家,瓦伦提娜,或者齐默尔曼……”
“我觉得,他一定可以!”
孙浩然彻底震惊,这……这个评价!
这个评价就相当于物理学上面,看到一个新出来的物理学家,他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后,老师就觉得他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未来一定可以超过霍金之类的人。
或者说超过能够拿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些物理学家。
因为诺贝尔物理学奖并不限制年龄,所以这句话其实也可以理解为……
只要这名物理学家继续努力,一定可以拿到诺贝尔奖。
孙浩然看着但义教授,嘴唇蠕动,他有点想问但义教授,何深有没有可能参与明年的肖赛,明年万众瞩目的单项音乐类奖项。
但是,他不敢问。
因为,这个谁都说不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准确预测肖赛的比赛,谁也不知道今年评委的口味是怎么样。
如果逼着但义教授评价何深,那么也只能得出一个不知道,无法预测结果。
毕竟……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他有限制年龄,如果超过年龄,就没有办法继续参赛。
而何深,他太大了,他的年龄相比较其他的学生来说,太大了……
何深如果想参加肖赛,他就只有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
别人可能有两次左右的机会,而何深只有一次,他只能有一次的机会,如果他失败了,他将与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彻底绝缘。
不管以后他的肖邦弹得再怎么好,再怎么超过当今世界上,最能代表肖邦的两位钢琴家。
他都会与这两位钢琴家之间,少了一个荣誉。
那,便是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
于其这样,不如不问。
但义教授看着孙浩然那纠结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孙浩然的想法,乐呵呵一笑,给他倒了一杯茶。
“来,喝茶。”
“多,多谢但教授。”
孙浩然立刻端过茶杯,小心翼翼的嘬着,然后抬起眼皮,盯着但义教授。
但义教授他看着孙浩然,也知道他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就这样直接说什么,而是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我这边能咨询的只有一个李笛云,他是可以去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做评委的,他应该最清楚其他的评委是什么想法。”
“不过……”
但义教授突然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们现在应该指望不上他了,毕竟他现在的问题也蛮多,能不能被邀请成为评委组都还不好说。”
“孙浩然,你去帮我跟江州师范大学的人联络一下,大概下个月的时间,我要去江州师范大学,做一次公开课,课程主题便是肖邦的演奏法,记得,演奏嘉宾一定要请何深,让何深来。”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今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有希望冲击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选手,我们要尽可能的给他支持!”
“孙浩然,你清楚吗?”
孙浩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但义教授点了一下头,认真的开口道。
“明白,但教授,我现在就去联系江州师范大学,跟他们协商一下关于公开课的事情。”
说罢,他立刻打算出门,去联系江州师范大学。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但义也同样起身,叫住了孙浩然,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
“等一下,你等一下,你别说是下个月,我想想……”
“把公开课改成一个月一次的固定举行,我看看能不能跟江州师范大学设立一个固定课程。”
“嗯,就这样,没错。”
孙浩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摔倒,他转过头看向但义教授,目光无比的惊讶。
“但,但教授,您确定?一个月一次课程?”
“当然,我确定!”
“可是……但义教授,您,您是……”
孙浩然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图书馆上隐隐约约有川州音乐学院的字样,他牙齿颤抖着说道。
“您是川州音乐学院的荣誉教授啊,您这光明正大地跑江州,一个月一次的公开课……”
“您在川州音乐学院都没有这么勤奋。”
后面还有一句话孙浩然没有说。
您给我上课都没有一个月一次,结果给其他人上课一个月一次,还每个月跑那么大老远,要去江州,来回飞机都要好久。
明明我才是你最近收的学生,明明是我先来的。
凭什么,他一个后来的,能比我占据更多的资源。
这些话孙浩然只是心里面想想,没有敢说出来,毕竟他也知道,人家何深是有资格冲向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
而他呢?他只是一名钢琴系博士生,只是跟着但教授罢了。
这能咋办呢?自己的导师,那就自己受着呗。
他想了想,然后叹了一口气,对着但教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后快步向着学校里的办公楼跑去。
联系江州师范大学可不是他一个电话的事情,这个是两个学校之间的事情,特别还是他们学校的荣誉教授,要一个月一次上公开课。
虽然说不可能劝动但义教授,但是自己绝对会被一群人围攻。
让自己去劝但义教授不要冲动之类的……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自己能劝动但义教授,自己还用向着办公楼里面跑?
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瘪了瘪嘴,满脸的无奈。
希望办公室那群人能够好说话一点吧。
想着想着,他便跑进了办公楼内,向着负责外联的人走去。
但义教授站在窗口,看向外面的川州音乐学院,不由得露出一抹深思的神色。
“虽然说,我能确定,何深之后对于肖邦的理解,绝对会特别的透彻,但是……”
“明年的这一年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按照大小年来说,算得上是大年,绝对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冲上去的。”
“上一次失败的选手,今年准备好再次冲击,新一代的选手摩拳擦掌准备击垮老一代的选手。”
“全球各个地方大佬所培养的弟子。”
“特别是,邓嵩山他的弟子,每一次大年都有好几个邓嵩山的弟子出山。”
“一位玩透了肖邦国际钢琴比赛规则的评委,还有一群天赋异禀的学生,如工厂生产一般,从他那边流出来……”
“难,很难,非常难……”
“如果我没有猜错,明年,可能又是邓嵩山年!”
但义咬了咬牙,目光逐渐坚定。
邓嵩山的弟子,每一届都能进入决赛,甚至经常有机会冲击冠军!
江湖上甚至流传出,只要跟着邓嵩山学习钢琴,那么基本上肖赛最后一轮前六名的奖牌,就向着你招手的传闻。
在这种传闻下,邓嵩山的弟子,一年比一年厉害,冲击的奖项,也是一年比一年高。
甚至,同时夺得了前六名中的第一名,以及第六名的名次。
而但义,他最为高光的时刻,只有李笛云那一届,他也只成功过那一届。
所以,他在国际上的名声,不如邓嵩山。
可是,不管他在国际上的名声再怎么不显,他依旧可以算得上是有名的肖赛教练。
“邓嵩山,肖赛,评委,规则……”
“风水轮流转,距离我们上一次登顶,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这期间,无数的人在这个比赛上展露头角,你也成为了最为炙手可热的教练。”
“所以,现在,也应该轮到我们,再一次稳定肖邦的最高峰了!”
“邓,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