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叶一边手指按着寻找骨裂之处,一边伸脖子看了看:“夫人呢?”
刚才匪徒突然来袭,她万分庆幸小梳子和温蕙出海了,躲过一劫。
不料小梳子道:“她好像追着贼人去了。”
蕉叶大惊:“什么?”
小梳子道:“她厉害死了!我们一回来,她就杀了好几个人。她拿了枪呢,该是回来过,你跟她没见着?”
“没。”蕉叶说,“我进去就出不来了,听见有脚步声,也不敢出声。”
原来最后的那个脚步声竟然是温蕙。
蕉叶焦急死了:“你怎能让她追着贼人去!”
小梳子道:“我也不可能拦得住她呀。她杀人动作特别快,我看都看不清。她叫我别下船躲起来。我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她顿了顿,道:“应、应该没事吧,她真的很厉害……”
蕉叶道:“再厉害也不行啊,贼人有好多呢!”
她这间石头厝地势高些,听见了喧哗,起身到门口看了一眼,便看见了一群大男人闯进了村子里。
她当即便关上了门,挤进了架子下面去。
小梳子道:“那我们也没办法啊,她都已经去了。”
蕉叶道:“走,出去看看。”
到了外面,真是惨,死了不少人。
蕉叶有处骨头挤裂了,她又癸水腹痛得要死,帮不上忙。只能找块干爽点的地头坐下,让小梳子去帮忙。
监察院每个月给她们送的东西很齐全,还包含了常用药,也有金疮药。金疮药这个东西,小梳子要不备上几大瓶,睡觉都睡不踏实的。她当初做烧火丫头的时候,怀里都得揣一小包,日子才能过得踏实。
如今,正用上。
这是小梳子的老本行。
她对死人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对明显救不活的也不多看一眼。
对还能救的,她出手就飞快,连着救下了好几个人。
蕉叶靠着块大石坐在地上,眼睛只瞅着林子的方向,盼着温蕙能平安回来。
的确有人回来了,却不是温蕙,竟是被劫掠走的渔女们。
她们的亲人喜极而泣,大家握着手呱啦呱啦地说话。渔女们神情激动,指着蕉叶说了些什么。
大家围过来,一起说话。
语言障碍太大,连比带划的,大致能猜出来,是温蕙过去救了她们。
只她们情绪还激动,那边应该还没解决。
蕉叶只能压着性子等。
很久,又等来了几个人,还是没有温蕙。
后回来的几个渔女情绪比前几个平稳了很多,讲话语速也能慢很多。
比划了很久,也只沟通了一件事——她们回来了,温蕙没回来。
天黑了,也没人敢去追。大家还怕匪人们再来,都聚在了一处石头厝里,互相依偎着才敢入睡。
第二日,匪徒没再来,温蕙也没回来。
蕉叶腹痛稍好些,骨裂得慢慢长,习惯了。她和小梳子,还有村中几个勇敢些的男人女人,执了鱼叉往那边小心去探看。
一路上,看到许多血,但尸体都没了。
穿过林子,那边的空地上有篝火痕迹,有很明显许多人停留过的痕迹。
只海面上空空,昨日停靠的船,全都不见了。
第254章
蕉叶和小梳子望着空荡荡的海面沉默了很长时间。
小梳子建议道:“我们逃吧。”
蕉叶:“……”
小梳子道:“不逃的话,都督会让我们死得很惨。”
“虽然这样……”蕉叶道,“还是不太好吧。人家大老远来看我们。”
蕉叶道:“除了她,也没人会大老远来看我们了。”
小梳子:“唉。”
蕉叶道:“其实是她养着我们呢。”
小梳子仰天长叹:“唉……”
蕉叶道:“走吧,去监察院。”
小梳子道:“好吧。”
二人遂请渔民摇了船,往大陆上去。
一早就出发了,傍晚登岸,监察院门都关了,她们去拍了门。
很快有番子疯了似的快马疾驰去了掌司家里。
掌司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都懵了。
那个岛离大陆不过一日行程,算很近了。而且是一处淡水补给地。
港口里很多海商,离了港就是海盗。但大家有默认的规矩,就是不劫掠这种补给地。
怎地有人不守规矩?
怎地有人就失心疯了在都督夫人在那里的时候不守规矩?
掌司真是悲从中来。
掌司这时候脑子里飞快地已经在考虑几个方案。
一是串通蕉叶或者杀了蕉叶灭口,然后伪造夫人已经平安返程的假象。
二是自己带着老婆孩子跑路。
只脑子里考虑过之后,知道夫人若找不回来,大概自己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都督剁成肉渣。
绝望地放弃了,随番子回了监察院。
见了蕉叶和小梳子,问了详细的情形。因天已黑,第二日亲自带人往岛上去察看。果然处处痕迹都如蕉叶所描述。夫人的包袱还在,马和枪不在了。
番子中会土语的跟岛民中会土语的人沟通了一下,低头算了算,骇然道:“夫人一人至少杀了十一二人。”
又道:“她们说,后来就不打了,一直说话。有许多人先离开。夫人与剩下的一个人说话,然后叫她们回来。”
掌司说:“听着不像是被掳走的?”
番子道:“听着不像。”
掌司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番子问:“大人,怎么办?”
掌司沉思良久,道:“再等等,先不往京城报。再等等。”
万一有什么转机呢,说不定自己的狗命就保住了。
温蕙一觉醒来,走出舱房也懵了——四面都是茫茫大海,船还在迎风破浪,其他几艘大船紧紧跟着,还有数艘中型、小型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汇合的,俨然成队。
恰温杉过来,还道:“你醒了啊,昨天累着了吧。”
温蕙一把揪住他:“船怎么开了?”
温杉道:“我们今天还要见别人,约定的地方在前面。”
温蕙道:“我得下船!”
温杉吃惊:“不去看你嫂子了?”
温蕙才省过来。昨天她想着今天下船先跟蕉叶打招呼的,只自个心里边想着了,竟没跟温杉说一声。
昨天实在是太累了。
她力战十数人,旁人看着就是每一击杀都快准狠,其实消耗极大。比之平日里与人和平切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又与温杉重逢,大喜大悲地冲击心神。竟忘了与温杉说一声她得先下一趟船,便倒头就睡了。
“我自是要去。”她道,“但我必须得往监察院送个信。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温杉道:“我们至多三四天的功夫,正事办完,我叫人给你送信去。”
“不行!”温蕙却捉住了温杉的手臂,“三哥,必须立刻送。否则那边误会了,我怕会出事!”
温杉起了疑心:“不过耽搁三四天,能出什么事?”
温蕙无奈,只好说了:“四郎他……四郎跟从前不一样的。”
温杉问:“什么意思?”
温蕙叹了一声。
“他如今行事颇偏激,遇到我的事尤其如此。”温蕙道,“偏他如今权高位重,举手抬足间便能牵连许多人。我若就这么走了,监察院那边必生误会,还以为我出事了,若报到他那里……三哥,不行的,四郎他真的会发疯的!他一发疯就要死人,我必须得给他留个信!”
温杉的眉头拧成个疙瘩。
从前的霍四郎是什么样呢?
温家全家人都喜欢他的。他定期给温蕙写信,哄她开心,叫她要读书,给她买玩具。字里行间都看得出来,是个聪明开朗会来事的少年郎。
这样的女婿谁家不喜欢。
如今他的凶名,温杉在海上都听到过。
他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因为身体残缺,内心便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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