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习习,夕阳映晚,花香随风飘散。恋人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青年与少女在花园中拥抱拥吻,互相倾诉,然后又手拉着手,并肩看红日落下。此时的两人心中,满是温暖的幸福,连眉眼的笑容也变得甜蜜。
“呦!呦!”
一声嘹亮的鹰啼,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许欢快的味道。
修洛特稍稍一怔,这才想起被忽视的小金雕。他看向阿丽莎,疑惑的问道。
“阿丽莎,小阿维洛特去哪里了?我从王宫过来,听见它的鸣叫,才找到你...”
“小阿维洛特呀,它在鱼池边吃鱼,和小青蛇在一起。”
阿丽莎眨了眨眼睛,可爱一笑。为了防止小阿维洛特捣乱,她提前把小金雕打发到了鱼池附近。
“修洛特,我带你去看小鱼!”
“呃,好!”
两人就挽着手,贴着肩,依偎着来到王宫的鱼池旁。
鱼池的面积不大,但挖的很深。热带的鱼儿极为艳丽,观赏鱼儿的游戏,一向是联盟贵族们喜爱的消遣。数以百计的鱼儿在鱼池中上下穿梭,金色、银色、蓝色、黄色、红色...五彩的光芒在水下交织,犹如游动的彩虹。
小金雕正蹲站在鱼池边,爪子下按住一条红色的小鱼,有一下没一下的低头啄着。看到两人过来,它歪了歪小脑袋,仰起头,欢叫两声。
“呦!呦!”
修洛特面露笑意,伸出手,迅捷的弹了下小金雕的脑袋,换来一声不满的鸣叫。小金雕晃了晃头,看了眼阿丽莎,讨好的蹭了蹭。然后,它扑扇了下翅膀,指了指修洛特。
“啾!啾!”
看到小金雕的告状,阿丽莎弯起眼睛,好看地笑了笑。修洛特看着少女绝丽的笑容,那弯弯的眉眼,仿佛柔美的月牙一样,紧紧勾住了他的心。
“坏哥哥,不许欺负小阿维洛特!”
阿丽莎伸出手,温柔地摸到修洛特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记。然后,她看着发懵的青年,娇俏一笑。
“小阿维洛特还给我寄过信,它可厉害啦!”
“啊!”
修洛特摸了摸脑门,下意识的伸手,摸到阿丽莎柔嫩的脸上,轻轻的捏了捏。
“不欺负小阿维洛特,那就欺负你吧!”
青年咧了咧嘴,装作一只咧嘴的郊狼。少女缩了缩脖子,扮做一只无辜的小鹿。郊狼追逐着小鹿,终于把她抓住,然后嗷呜一口,咬在她的小脸上,然后舔又了舔。
“嗷呜,真是好吃!”
“唔,唔...坏...坏哥哥!”
两人打闹了片刻,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下。修洛特搂住浑身无力的少女,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
“阿丽莎,之前我写的书信,小阿维洛特都顺利寄回来了吗?”
“嗯,寄回来了!”
阿丽莎红着俏脸,点点头。
“小阿维洛特一天就可以飞七百里,从湖中王国飞回都城。它还带回了一只草鼠,中间捕过猎物。寄回的书信有些湿了,下次最好密封防水...”
听到这里,修洛特面露思索,沉吟片刻。
“一日飞行七百里!金雕如此便利,又不惧猛禽袭击。等我回到王国,就在王都再养上几只,然后送到都城,作为紧急时的信使...”
阿丽莎看着沉思的英俊青年,静静端详。那眉眼如星,那面庞如玉,思索时气度沉凝,神情如青松般坚毅。不知不觉间,少女又贴在了青年的胸口,用力把对方抱住。
“修洛特,从今以后,我都陪在你身边,不用金雕来回那么遥远...”
修洛特反应过来,也同样把柔软的少女抱住,轻抚着她的头发。
“好,好!阿丽莎,你就在我的身旁,我也在你的身旁...”
“唧唧?”
小阿维洛特歪着脑袋,困惑地看向面前的两个主人。他们搂着搂着,怎么又亲到了一起?...小金雕好奇的看了片刻,摇了摇头。然后,它感到脚上一凉,一个低沉的恐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嘶,嘶!”
小阿维洛特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瞬间跃出两米。它猛地回头,小心戒备,这才发现是老对手小青蛇,刚刚从鱼池的底部爬出。
四五年不见,再称呼“小青蛇”,大概有些不大准确。此时的小青已经长到了一米五六长,手臂粗细。它完全伸直时,几乎与人等高。小青摇晃着脑袋,用冰冷的竖瞳,打量了会“胆小”的老伙计,就看向许久未见的修洛特。
“嘶,嘶?...嘶,嘶!”
小青蛇疑惑的看了片刻,使劲嗅了几下,这才突然兴奋起来。它飞快的向修洛特爬去,浑身湿漉漉的,在草间留下水珠。然后,它支起尾巴,“嗖”的一下,弹射出去,缠住修洛特的腿。
“嗯?”
修洛特小腿一凉,惊讶的低下头。他看见一只粗壮的蝮蛇,正紧紧缠住他的右腿,然后飞快的向上爬来。迅捷的蛇躯擦过他的身体,带来冰冷的触感,又带着些湿润的滑腻。
“啊!”
修洛特惊呼出声,正要拔出怀中的黑曜石匕首,却被阿丽莎温柔按住。
“修洛特,别担心,它是小青!”
“呃?小青?这么大了!”
修洛特眨了眨眼睛。小青一直没停,此时已经缠到了他的腰上。然后它探出脑袋,轻轻一勾,就环住青年的脖颈,把脑袋贴在修洛特的脸上,摆出了一个抽象的感叹号,“!”。
“嘶嘶!”
难忘的冰凉触感让修洛特精神一振。他微微偏头,注视着小青熟悉的竖瞳,久远的回忆便袭上心头。小青曾伴随他,度过了被长者囚禁的七日,也曾伴随他在王都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年多。
在修洛特的记忆中,小青还是木棍粗细、半米多长、只能捕猎青蛙的幼蛇。而此时眼前的小青,已经是水中的王者,能够捕猎大鱼的成蛇了!
“一过数年,没想到,你已然这么大了!”
修洛特的脸上浮现出笑意。他轻轻的摸了摸小青的额头,又小心的捏了捏对方的蛇躯。小青没有任何拒绝,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喜悦地晃了晃脑袋。
“嘶嘶!”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修洛特抚摸着小青,心中生出一句莫名的感慨。不过,这句感慨,在年方弱冠的他说来,或许有些矫情。很快,他就想起一位真正沧桑的老人。
“也不知尊敬的长者,现在身体如何...”
大神庙巍峨挺立,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烁着神灵般的光辉。厚重的阴影从金字塔上投下,向东方拉出老长。首席大臣的宫殿,大半都隐没在神庙的阴影下,只剩下顶端红色的平顶,还执着的在夕阳中闪耀。然而,黑夜徐徐而来,这最后的光辉,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宫殿顶端,苍老的长者躺在柔软的布床上,微微抬头,凝望着天际的余晖。他刚刚从无法自主的昏睡中醒来,眼中还带着几许浑浊。
“蒙特祖玛...兄长...”
“主神庇佑!长者,你醒了!”
谷/span卡卡马津握住长者枯槁的手,小心把对方扶起,靠坐在床上。他早早的赶回宫殿,看见长者正在昏睡,就耐心在旁边侍立,不忍心打断父亲的休息。
今年以来,长者的病情明显恶化。他吃不下东西,腿脚无力,逐渐也走不了路了。他时常陷入昏睡,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在睡梦中,他会梦见许许多多曾经逝去的旧人。无论是敌是友,都张开双臂,欢迎着他的到来。他也会想起许许多多,曾经遗忘的小事,一幕幕都清晰在眼前浮现。过往的岁月如同流水般涌来,而他正在沉入水中。
“兄长...”
长者低低的呼唤了两声,眼中的浑浊才渐渐散去。他看向身旁侍立的卡卡马津,微微垂下眼眸,并不言语。
卡卡马津感受着厚实的长袍下,父亲枯瘦如柴的身体,忍不住眼中含泪。他轻嗅着鼻端越发浓郁的老人味道,低声询问。
“父亲,您的身体...”
“叫我长者。”
“是。长者,您...”
长者面无表情,摆了摆手。接着,他看了眼侍立在另一侧,抱着陶罐的武士,影子般的侍卫长,切瓦利。
“拿来。”
切瓦利点点头,从陶罐中,取出一瓶淡绿色的药剂。接着,他小心的打开,一点点的喂给长者。
长者垂着眼睛,喝了两口。草药的力量在身体中扩散开来,让他年迈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清醒。感受到思维恢复,长者便自制的停下,再次摆了摆手,不再多喝。
切瓦利小心把药剂再次收起来。随后,他静静立在原地,重新化作一尊雕塑。
长者闭着眼睛,轻轻喘了会气。很快,他睁开眼眸,眼神中已经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沉思了会,淡淡开口。
“卡卡马津,这一次,我让你去见那孩子,你印象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卡卡马津低下头,好生仔细思索。长者并不着急,只是默默等待。半晌后,卡卡马津才神情严肃,沉声回答。
“长者,侄孙修洛特,有大帝蒙特祖玛的姿态!”
“兄长...”
闻言,长者神情微变,又很快面无表情。他回想着刚刚褪色的残梦,一张英武的面孔依稀在目。过了一会,他平静的吩咐道。
“说细点。”
“是。长者,侄孙修洛特年岁不大,容貌英武坚定。他意志极为坚定,言出必行,行动果决,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与长远的规划...这些是作为王者,最重要的品质。”
“嗯,意志与决心。”
长者微微颔首,平静倾听。
“...他不骄不躁,待人颇为亲和。即使是普通的水手,他都会表露出某种...某种暗藏的尊重。听闻他在湖中王国,素来以爱惜平民著称,却对贵族十分苛刻...能够看出来,他的禁卫武士,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与爱戴他。”
“贵族、平民、与武士...武士归心。”
长者沉吟了会,面无表情。
在他看来,贵族是联盟力量的重要来源,但又并不是那么容易掌控。随着时间的推移,旧有的贵族就会越来越庞大,成为统治的隐患。平民是碌碌的底层,虽然数量庞大,却并没有太多的实力与话语权。他们只需要维持稳定与恭顺。而真正能够依靠的力量,唯有中间阶层的武士,在战场厮杀的武士!
“湖中王国,现在有多少武士?”
“长者,根据祭司团与国王顾问的回报,大约有六只满编军团。其中五只是历经厮杀的老兵团,还有一只是新编军团。六只中,又有三只常备军,三只半脱产的屯驻军。”
“六只军团?”
听到这个数字,长者微微皱眉。
“正是。湖中王国继承了塔拉斯科王国的大部分兵力,又收编了北方的瓜基利犬裔部落民。这几年里,王国每年都会出兵征战...”
长者垂下眼眸,轻声打断。
“我知道...继续说。”
“...最令我琢磨不透的,是他蒙受的神启。”
卡卡马津说道这里,有些犹豫。他组织了下语言,尽量把所看到的表述出来。
“在西方王国的数年里,那孩子又研究出了一些,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一种是青铜铸造的大火炮,能够发射石弹,隔着数百步,击毁木栅与盾牌。还有一种是小火炮,可以在野战破敌...”
“嗯?数百步外,击毁木栅?”
长者的眼睛瞬间睁开,带着无形的威势望来。
“你亲眼所见?”
“是。确实如此。”
卡卡马津点点头。他在途中停歇时,要求看了次火炮的射击。修洛特没有拒绝,坦然展示。当时的场景,让他印象深刻,极难忘怀!
“长者,有这种铜炮在手,就可以攻打小城,轻易击破木寨。而若是冠以神灵力量的名义,许多弱小的部族,恐怕都会心生畏惧,抵抗之心大大减少,甚至敬畏降服...”
“神启...以神灵的名义...”
长者沉吟不语。他眼神闪动,明显陷入沉思。半晌后,他才有些疲惫的问道。
“还有吗?”
“还有一种巨大的划桨战船。船上有悬挂的船帆,可以借助风力与人力,迅速的沿着河湖来回...普通的独木战舟,无法与之抗衡。”
“桨帆战船...是玛雅人的那种吗?”
长者稍稍回忆,浮现出几副海边所见的画面。那时的他还年轻,出使托托纳克人的海边城邦。玛雅城邦远航的大型商船,曾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船帆有些像,船型上却更为尖细,应该更适合战斗。”
卡卡马津不太肯定。他对于水战,了解的不多。
“嗯。还有吗?”
“...没了。”
卡卡马津摇了摇头。
“长者,按照您的旨意,我会去主持那孩子与阿丽莎的婚礼。等过些时日,我再来向您禀告!”
“嗯。你去吧,把婚礼办好!”
长者平静的点头,摆了摆手。他缓缓的靠坐在木床上,深深地看向宫殿外,大片漆黑的天空。夕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下,只剩些最后的余光。
“天黑了,太阳落山了...如果能再活十年...”
一幕幕场景在长者的脑海中闪过。天下的征服,联盟的改革,王室的传承...如果他还在,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可惜...天黑了...”
低低的话语散入夜空,似乎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叹息随风而逝,一切又如夜幕般,归于平静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