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燕此刻正在飞鸾宫里跟太后研究孩子的衣裳。
太后一开始听说陛下要让妃嫔扮做宫女和舞姬去考验那群考生,也是吓了一跳,回过味儿来以后就要冲去御书房阻止陛下,然而她刚刚乘坐步辇离开慈和宫,就听说姚燕燕肚子疼,吓得把初衷都给忘了,赶紧改道来了飞鸾宫。
她刚过来,太医就走了,说是没有大碍。太后松了口气,就想起去御书房了,却被姚燕燕拉着一块看婴儿的衣裳,她这么一看,就把皇帝那事儿给忘了,专心跟姚燕燕一起挑选布料。
“虽说如今宫里产出的丝绸极好,但小皇子还是穿棉布比较好。”自从姚燕燕怀孕以后,太后对她的事儿就格外上心,孩子才三个多月,太后就找了好几名经验老道的稳婆送来飞鸾宫,自己也时不时亲自来这里探望。
“不止如此,这衣裳还要洗过几遍,晒到半旧才好……”太后慢慢回忆着自己曾经养孩子的经验,并将这些都教给姚燕燕。
飞鸾宫里摆了几个冰盆,青壶等人在冰盆附近举着扇子轻轻扇着,看着自家娘娘和太后坐在一起,两人间安宁美好到像是亲生母女的样子,不由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
姚燕燕听着太后的讲述,想起来太后所出的皇子因为年幼夭折,甚至连排序也没有的事,再看太后此时慈祥的模样,便把“万一孩子是闺女”这话给咽了下去。
现在想想,上辈子她和陛下做得其实有些过分了,太后就是个普通老太太,没有那么好,但也绝对没有她以前所想的那么恶毒,甚至,作为一个嫡母,她做的其实已经足够好了。
姚燕燕以前不懂,现在当了母亲,隐隐能体会到一点太后的心情了。
她这么想着时,碧壶进来道:“娘娘,周修仪求见。”
姚燕燕想到今天殿试的那事儿,又看了太后一眼,见她老人家正专心研究刺绣花样,于是道:“让她先到偏殿等着吧!”
碧壶退下,姚燕燕又陪着太后坐了一会儿,太后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你现在该睡一觉,睡醒了再去走动走动,莫要整日坐着,也莫要贪凉。”
姚燕燕点头道:“太后放心,我省得。”
太后点点头,也说自个儿乏了,按住想要起来的姚燕燕,她说道:“不用送,哀家自个儿能回去。”
太后走出飞鸾宫前,状似无意地一侧头,正好看见站在偏殿门口向她行礼的周修仪,瞧见周修仪身上的衣裳,太后眉心拧了拧,有心想要斥责几句,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说出口。
回到慈和宫时,柳尚宫扶着太后从步辇上下来,疑惑不解道:“太后,您明白皇贵妃是故意阻拦您的,为何还要留在飞鸾宫呢?”
太后手里转着佛珠,缓缓道:“哀家老了,也管不了他们几年了。”
柳尚宫以为太后是在哀叹年岁老去身不由己,正要安慰几句,却听太后道:“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哀家本来就不应该管太多,陛下和姚妃想要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罢,哀家能再活几年,再抱几年孙子就心满意足了。陛下也长大了,哀家相信,他们会有分寸的。”起先听到那事的时候,太后的确是生气,但也许是被那倆孩子气了太多次了,太后竟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也不想操心太多了,横竖后宫这些妃嫔也不想去侍寝,姚妃又有了身孕,陛下想要遣散后宫就随他去吧!陛下如今这么年轻,将来真要没有继承人,再选秀生几个也来得及。
思及此,太后脚步一顿,转动佛珠的速度越发快了些,心中暗道:呸呸呸,阿尼陀佛,姚妃一定能安安稳稳生下小皇子的。
在太后又跑去小佛堂念诵经文时,姚燕燕听周修仪从头到尾把御花园那边的考验讲了一遍。
周修仪道:“娘娘,起先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贡士里居然有人第一关就中招了。您是没看见,有几个贡士吃酒吃得都走不动路了,还说醉话,说要是能天天喝上宫里的好酒,比做神仙还快活。还有几个重口腹之欲的,吃菜吃得肚皮滚圆,到处找茅厕。”
“偷拿金子的许是没想到在宫门口搜身以后,进入明德殿还要再搜一回,身上的金子被搜了出来,当场被除名。”
“至于借着酒意偷偷调戏姐妹们的,陛下虽然没将名单公布出来,但已经说了要夺了他们名次,这些人肯定连个同进士出身都捞不到。”
周修仪说到这里,佩服道:“娘娘,您和陛下想出来的这个法子真管用,一下子就将那些空有才学,却贪图酒色钱财的人给筛出来了,剩下的那些贡士,将来一定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姚燕燕却没有周修仪预想中那么高兴,而是道:“这个法子只能将一些又蠢又怀的人筛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就测出来一个人是什么品性的?”
这一点她和陛下当时也商量过了,不怕一个人城府深沉,也不怕一个人贪图酒色钱财,怕就怕这个人又贪又蠢,连摆在眼前的陷阱都往里头跳,这样的人当了官,只会惹出无数麻烦。他们现在连宫里的这点诱惑都抵挡不住,难道还指望他们以后当官了能挡得住外面的诱惑吗?
陛下提前开科,是要选出能帮他干活的官员,而不是选出一堆才学高却只会惹麻烦的,也幸好开了这个考验,真要让这种人通过殿试当了官,以后光是把这些人揪出来就得浪费不少功夫。
周修仪听姚燕燕这么一分析,脸上的兴奋也慢慢少了,“那要是有人隐藏得比较深,该怎么办?”
姚燕燕不假思索道:“以前怎么办,现在还是怎么办,监察司可不是摆设。再说了,城府深沉也没什么,伪君子就更不怕了,横竖他们是臣,陛下是君,只要他们好好给陛下干活,不招惹是非就成。这次剔除出去的有多少人?”
周修仪道:“一共一十八人。”
姚燕燕点头,这个数目正常,毕竟考验的虽然有一百多人,但这些人都是一层层考试考上来的,里头真正蠢的其实还是很少的。
这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件事就浮上了姚燕燕心头,她道:“对了,你在那堆书生里,有没有瞧见中意的?”
周修仪想起那个一看到她就红着脸回避的人,心里有了些想法,却没有说出口,而是道:“娘娘,等到殿试后,陛下不是还要开琼林宴吗,到时候妾身想再看看。”
姚燕燕想了想,点头道,“也好。”看着坐在她跟前脸色红润的周修仪,姚燕燕有些遗憾道:“可惜顾昭容昨日就走了,要是她还在就好了,正好趁机给她配个cp。”
周修仪疑惑道:“娘娘,西皮是什么?”
姚燕燕愣了一下,对哦,西皮是什么?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午膳时间,侍女们抬着食盒过来,将菜一盘盘摆上来。姚燕燕本来没什么胃口,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她试探地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当尝到熟悉的味道后,她惊讶道:“这是顾昭容做的?”顾昭容不是走了吗?
兰梦诗笑道:“娘娘,顾昭容担心她走后,娘娘会吃不惯御膳房的菜,所以临走前拿出了她早就调好的酱料,说是让御厨做菜时下一些,那样做出来的菜就能和她亲手做的有八分相像。顾昭容还说了,等过几个月,宫里的酱料用完了,她就托人再寄几罐回来。”
姚燕燕听了,大受感动,昨日顾昭容走时,她想到以后就吃不到顾昭容的菜了,还难过得不行,也就不敢去送她,生怕自己抓着顾昭容的手不肯放,没想到顾昭容考虑得这么周到。她对周修仪道:“顾昭容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厨子啊!”
周修仪:……
在姚燕燕和周修仪说起顾昭容时,顾昭容的马车已经在十名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通州城,朝着边关驶去。
离开通州城不久后,他们到达了一处驿站,刚刚下马,顾昭容就看见驿站前站着一名身着素衣、年约三十,面貌普通的妇人。
她似乎是在等人,一见到她们的马车停下,立刻就迎了上来,笑着看她一眼,说道:“可是顾楚顾大姑娘。”
顾昭容迟疑地点头。顾楚是她的本名,她既然要去边关了,自然不能再自称顾昭容了。
那妇人和她身边的侍卫打过招呼后,顾昭容这才知道,原来这妇人也是暗部出来的人,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边关那边传递到京城的消息,以及京城下达的命令,大部分都要通过她来转达。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毕竟她在外的身份,就是一个带着幼子寡居的妇人,很少会有人查到一个普通的市井妇人头上。
顾昭容和她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妇人姓周,本来是朝臣之女,只是生父得罪章宰相,家道中落险些活不下去,暗部的人在外挑选苗子时无意中发现她有很有潜力,便带回去培养,这才有了今日的她。现如今,周姨要随着她到芜城去,作为芜城那边所有暗探的领头人。
“顾姑娘不必担心,我会陪着你到芜城,若无意外,会在芜城留好几年。你们这些孩子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找我。”
顾昭容点头,对着周姨爽朗的笑容,她心里的忐忑渐渐放下,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盼。她从前太过怯懦,可是现在,她也想要凭自己的双手,干出一份堂堂正正的事业。让世人再也不能小瞧了女子。
她将周修仪、姚贵妃,还有那位葛统领说过的话在心中咀嚼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下来,她的双眼就坚定一分……
这一次殿试结束得快,名次排得也比往年快了许多,不过第二日傍晚,榜单便贴了出来。
众人在衙役贴完榜单后,纷纷挤上前去观看,一甲第一名上,“京城李数”四字赫然在目。
“新科状元是李数!京城人士!”不过一会儿,这话就传扬了出去。
负责榜下捉婿的各府家丁们气势汹汹地在人群中逡巡着,却不料等了又等,莫说状元李数了,就连其他进士老爷也瞧不见。
人都到哪儿去了,放榜的大好日子,那些中榜的进士竟然一个都没来看榜,往年也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新科状元还有那些进士老爷到底都去了哪里?
他们去了哪里?自然是提前被人接进宫参加琼林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我又迟到了,早知道下午就不睡觉了!明天二更补偿!
前天看评论有宝宝说顾昭容还没有名字,起名字嘛,还不容易?顾大厨顾大楚,顾楚,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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