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一起看书网寒冬腊月,朔风骤起,天已寒得让人发抖。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沈家后院,暖房里,沈文昶十分仔细地剪着手中的绿纸,依稀可以瞧见手中剪着一颗树。
“哥哥,秋儿还想要个大红马。”秋儿跪在暖榻上,依偎在沈文昶身后。
“好,给你剪完这个大树,就剪大红马。”沈文昶朝妹妹笑了笑,便低头继续剪着,剪着剪着鼻子就发酸,谁不怕死啊,这一去,万一真的老天不长眼,她就没有机会给秋儿再剪东西玩了。
沈文昶抬起袖子快速擦了擦眼眶里的眼泪,然后将大树递给秋儿:“好秋儿,你看,这个大树喜不喜欢?”
“喜欢,哥哥剪的我都喜欢。”秋儿十分高兴地将大树拿在手里,然后拿起榻上的鸟儿,放在树上,自言自语:“鸟儿飞,飞啊飞,飞到树上喳喳叫。”
沈文昶笑了,想到明天就见不到秋儿,又撇了撇嘴,明天天不亮她就得起,趁着换班的时候把陆家小少爷换出去。
“秋儿!”沈文昶往秋儿那凑了凑,胳膊一伸将秋儿抱进怀里,“秋儿,你是最好最好的妹妹,我喜欢妹妹。”
“秋儿也喜欢哥哥呀。”秋儿糯声糯气地说着。
沈文昶笑了,和秋儿分开,站了起来,然后弯腰将秋儿抱起来,举高,看着妹妹的笑脸,沈文昶也感染地笑了。
‘兄妹’情谊正浓时,门开了,沈夫人提着棉裙走了进来,见此情景笑道:“明儿个再玩吧,快三更了,洗洗睡下吧。”
沈文昶闻言将秋儿放下。
秋儿跑到沈夫人身边,抱着沈夫人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看着娘亲道:“娘,再让秋儿和哥哥玩一会吧,秋儿喜欢和哥哥玩。”
沈夫人弯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笑道:“那也得睡觉啊,时辰不早了,你和哥哥都该上床睡了,明儿个再同哥哥一起玩。”
沈文昶闻言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张不开嘴。
沈夫人将秋儿抱了起来,回头看向继子道:“早点洗漱睡下吧。”
沈文昶点了点头,慢腾腾地跟在沈夫人后面出了暖房。
不知为何今夜她特别留恋这个家,在月亮门处摸着小时候刻下的字:娘。
沈文昶缓缓靠在月亮门处,左手轻轻地摸着,眼泪不禁滴落在衣襟处。
“娘。”沈文昶声音有些哑,在寒风中伫立良久,久到手脚都没了知觉。
“少爷?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冷不冷啊?”奶娘手里端着燕窝,站在沈文昶后面,语气充满了关心,今儿个全南通城的人都知道陆大人一家被抄家了,自家这少爷该不会想不通要活活冻死吧?
沈文昶闻言抬起手,伸出食指在眼窝处和脸腮一抹,将泪抹点,缓缓转身,看了看奶娘,又看了看奶娘手里的燕窝,道:“没什么,奶娘是要去给爹送燕窝?”
“是啊,少爷,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快回屋里去吧,昂,有些事,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管得了的,少爷你好好的,昂。”奶娘苦心劝道。
沈文昶闻言仔细一琢磨,奶娘这是在劝她,陆家被抄家这么大的事,谁还不知道?
“奶娘,我知道,我想明天出去散散心,到时候,鸿飞和进文他们一起去,到处游玩一番,可能两个月后才能回来。”沈文昶语气低沉,有可能生死诀别就在今朝喽。
“出去玩玩散散心也好,只是非得大冬天去么,一路上冻着可怎么好?”奶娘脸上充满了担心。
“没事奶娘,在路上跑起来就不冷了。”沈文昶说罢走上前轻轻抱住奶娘,“奶娘,我出去玩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你岁数也大了,有些事能让小厮丫鬟做的便让他们自己做吧。”
“奶娘省得,省得。”奶娘听着少爷关怀的话,心里颇觉欣慰,有一股暖流流进心坎里,到底儿是她奶大的孩子啊。
“奶娘,其实除了我亲娘,我最亲的,就是您。”沈文昶缓缓低语。
这一句话,把奶娘感动极了,那泪啊便在眼眶中打转。
沈文昶松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瞧见奶娘的泪,便抬起袖子去给奶娘擦。
“奶娘,你咋跟秋儿似的,动不动就哭鼻子。”
奶娘闻言瞪了沈文昶一眼,“好了,好了,少爷你快回屋去吧,我还得给老爷送燕窝呢。”
沈文昶连忙拦住奶娘,瞧了眼奶娘手里的宵食,伸出手握住木盘一边道:“奶娘,这个我给我爹去送吧。”
奶娘闻言愣了一会,又十分高兴地松了手,这培养感情的事她乐见其成。
“好,好,少爷去送吧,奶娘我回去伺候夫人去。”
沈文昶见状,脱口唤道:“奶娘。”
“嗯?怎么?”奶娘转身,疑惑地看向沈文昶。
沈文昶快走两步,右手端着木盘,左手搂向奶娘,在奶娘呆愣的情况下,快速侧头亲了奶娘一下。
奶娘震惊不已,僵在原地。
沈文昶拍了拍奶娘的肩膀,刚想说话,手便被奶娘拍开,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奶娘转身拔腿跑了。
沈文昶抬起手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奶娘这是当她色狼么?无非是道个别呀,真是,诺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妙龄少女么?
离别的悲伤让奶娘闹这么一出,反而悲不起来了,沈文昶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转身往书房走去。
站在书房门口,沈文昶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屋内传来沈仲南浑厚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噼里啪啦地算盘声。
沈文昶推开门,走了进去,瞧着灯光下伏案算账的父亲,愣了一会,才关上门,端着燕窝走向书案。
因为她娘的缘故,她心里跟父亲是有隔阂的,她怨这个人不能护好她娘,也怨这个人在她娘去世三年后又娶了别的女人,她心里其实是不喜欢这个父亲的,可是今日,倒是觉得有几分亲切和不舍起来。
“爹,我给你送燕窝来了。”
沈仲南本聚精会神地算账,闻声抬头去看,眸中满是惊讶。
“是不是在外又闯祸了啊?”沈仲南合上账簿,双手交叉在一起,靠在椅背上看着唯一的儿子,“说罢,是把谁家的窗户踢破了,还是把谁家的摊子砸了?”
“都不是。”
“都不是?那你好好说说闯什么祸了,今儿个不打你,咱们父子好好谈谈心。”沈仲南一直都认为棍棒底下出孝子,可这么多年了,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儿子还是不长进,眼看到了婚娶的年纪,成家之后可就得担起肩上的责任了,可看看眼前的儿子,还一副没长大的样子。
“爹,我没有闯祸。”沈文昶说着打开盖子,将燕窝捧到沈仲南桌前,“我只是想出南通走走,四处看看,哦,和,和鸿飞他们一起。”
沈仲南闻言沉思片刻道:“男儿是要出去见见世面,只是等明年开春吧,眼下太冷了。”
“都和鸿飞他们说好了的,不是都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么。”
沈仲南闻言抬头好好地打量眼前的儿子,这次回来儿子竟然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了。
“成吧,在南通周边逛逛,少玩些时日就回来。”
沈文昶见父亲答应了,便道:“爹,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人都说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我临出门尽尽孝道,没准能逢凶化吉。”
在沈仲南愣神的片刻,沈文昶早已跪下,正正经经地扣了三个头。
“哎呀,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变就变了,长大了长大了。”沈仲南顿觉欣慰,多少年了,面上这个儿子对他嬉皮笑脸,其实内心里对他颇多疏远,今儿个这一跪,倒把他内心深处的父爱跪了出来。
“你长进不少,待你游玩归来,咱们父子再彻夜谈心。明儿个一早你去账房取些银子,多取些,出门在外盘缠最为紧要。”
“知道了,爹,那,我先回去了。”
“好,好,快回去休息吧。”沈仲南心里燃起了希望,他沈家不一定会在儿子手里断送掉啊,只要回来好好教导,守住家业料也不难。
“哦,对了,爹,明天天不亮我们就走,明儿个就不特地去跟您辞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沈仲南笑着捋着胡须。
沈文昶心思复杂地出了书房,将手放在袖子里抬头望了望天,天上月儿皎洁,只是透着寒冷。
一阵寒风过,沈文昶的手往袖子深处去了去,转身一步一步,回了屋。
关了门,沈文昶摸索着点了灯,拿出一个包袱来,从柜子里取出几件棉袍,放进包袱里,刚要系包袱便愣了,狱中那个地方,她哪有机会穿?无非一床脏被子,若是在里面换衣服,岂不是要被人发现端倪?
沈文昶想罢将棉袍随手丢在凳子上,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薄棉毯子,这毯子胜在又薄又暖和,可以带去给衣衣盖,到时候在外面盖脏被子,可以遮挡住毯子的。
沈文昶又从屋里翻出一些棉手套,狱中那个又冷又潮的地方,多带些取暖的东西比较好。念起衣衣要写信给太后,便将桌子上崭新的笔墨纸砚收拾进包袱里。
待她收拾妥当,坐在书案前时,发现今夜并无睡意,瞧见桌子上的木头,便拿着手里摩挲。
少时,沈文昶坐直,拿过刻刀,便在木头上雕刻着,她要刻一个秋儿,刻一个她,再刻一个爹,还有那个照顾她近十年的‘娘’,其实这么多年,她内心深处早已不讨厌那个继母了,只是过不了心口那关。
若是此去不复返,那便让这木头刻的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吧。天才壹秒記住一起看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