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望着他。
他的眼神既认真,又笃定。
我才意识到,他闭口不谈我结婚的事情,愿来是在等。
他口中的那个人,那个将要给我安稳未来的人。
我不知道,这样漫长的等待还需要多久,他守护的截止日期又是多久。
我弯着嘴角,却是那样不自然的弧度。
五味杂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我什么也没有说,慢步走进那家店。
他一言不发的跟在我身后,购买的过程,基本都是他在与店员交流。
结完账东西全是他一个人拎着,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顺从。
临走时那些人带着羡慕嫉妒的眼神,一如既往地让我觉得刺眼。
他将东西一一放好,温声对我说:“对了,我给你报了个胎教班,以后每天早上我都会接你去哪。”
我愣了愣,重复着他的话:“以后……是什么意思?”
“以后……”
他轻扬唇际,告诉我:“就是以后的意思。”
我心跳泄了一拍,快速低下头,说:“还是不要了吧,你工作那么忙,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边了。”
“温情,我想知道,你刚刚说的这种事情,是具体指的是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明明都知道,还刻意提问。
空气有短暂的沉默,沉默之后他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什么宁氏总裁,也不是宋氏的什么合伙人。”
他顿了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无业游民,已经不是你想的那种喘气都得抽时间的大忙人了。”
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听完,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他微微扬着唇际,仿佛再说一件很平淡的小事:“所以没有你想的那么忙,真要说忙,也就为你那点事。”
“那宁氏……你不管了?”
那么大的一个宁氏家族,就这样不管了?
我心惶恐。
他笑了两声:“你忘了,还有夜北。宁氏,迟早都是要交到他手上,只不过是时间早晚和他能力问题。”
我怔了怔,还是感觉活在梦里一样:“你在宁氏上边花了那么多心血,就这样突然的放到他手上,真的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在他这个年龄,已经接管宁氏好几年了。至于宋伯恩那边,他还不至于没有我就垮掉。”
“可是,我……”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阻断。
“好了,不要问了。”
他倒也没声音,可声音却像是命令一样,他说了,我便也不问了。
“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关了门。
我无声的走到阳台,不久之后看见他走了出来,然后坐进车里。
我以为车子会很快开走,可是等了好久,车子都没有动。
我看见车窗被摇开,他半只手臂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肤很显眼。
而他之间的那根冉冉缥缈着的烟,显得极为扎眼。
我退了回来,拉上窗帘。
四周一直很安静,可又忽然就听见了雨滴啪嗒滴落的声音。我扭头,透过玻璃窗,我才意识到下雨了。
我心神不宁,忍不住走到阳台。
他怎么还没走?
观望许久,车子也没开走。
我拿了一把,然后下楼给他送过去。
我走的脚步轻,到了他面前,他也没发现,只是眼神望着前方。
不知道想什么,想的很入神。
“宁城。”
我叫了一下他。
他看到是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下来了。”
我将手里的伞递了出去:“刚才在阳台上看你没走,就顺便给你送把伞。这雨的势头,搞不好得下一整天。”
他弯了弯嘴角,伸出手将伞拿过,放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我:“外边冷,我先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
我撑着一把伞,是一个人刚刚好的那种,两个人肯定不好打。
从这到家门口,又不是多远,几步而已,哪里用得着他送第二次。
我对上衬着月色显的有些凉意的目光,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他似乎也瞧出我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在执意下去。
“好,那你快回去吧。”
我弯了弯嘴角,转身慢慢的走,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我上楼之后,再到阳台看了看,发现他的车正渐渐驶远。
……
连着上了一个月的课,五月份的时候结束了。
那之后便格外,出来走走也只能是在家附近的小道散步。
每次都有人陪着,陪我的人并不是宁城,是他花钱请来的月嫂。
月嫂经常说起宁城的好,如何如何的心细,如何如何的百年不遇。
我有时候听的实在忍不住,便冷声呵斥她别再说了。
她讪讪闭嘴,倒也没怎么在我面前提过他了,但心里一定憋屈。
我也知道自己的态度,对于她来说,实在是莫名其妙了。
因为在她眼里,宁城不能亲自陪我,只不过碍于工作而已,好在处处这样细心仔细,真是世间少有的好丈夫。
是啊,所有的一切在别人眼里,都显的是那样美好。
没有人能够真正明白我的悲伤,我的莫名其妙,我的良心不安。
这一切就算我一字不差的同她说了,她也不可能亲身体会到。
因此我常常学着嘴角噙笑,试图去表现出她们眼中我应该拥有的那种幸福。
可是,也没人知道那笑,在我心里却渐渐开出了苦涩的花。
因为肚子日益大起来,睡觉翻个身都觉得硌得慌。
所幸月嫂这些安排的妥当,知道了我晚上不好入睡,给我两侧垫了软枕。
她说这样翻身下边有东西垫着,就不会突然难受了。
别说,还有点用。
其实月嫂除了爱絮絮叨叨的提宁城的好这一点其他都挺好的。
她闲下来会跟我将一些注意事项,我无聊之时叫我织毛衣,告诉我孩子刚生下来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妈妈。
还有很奇怪的,她每次给我煲的补汤,我都特爱喝。
其实在她来之前,这类东西我是不碰的,没怀孕之前怕胖,怀孕之后嫌腻。
终于有一天,我站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看着看着就哭了。
月嫂以为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丢掉手上的活儿跑过来。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大肚子的女人,浮肿的有些陌生,眼泪啪嗒掉。
彼时八月上旬,我怀胎九月。
“我后悔了,就不该听你的,喝那么多,整天补这个补那个的……”我哽咽着,不讲道理的埋怨月嫂。
月嫂这才明白什么事:“太太,女人怀孕哪有不胖着,孩子生下来就瘦了。”
我从这话找到了莫大的安慰,收住了眼泪:“真的?”
“我能骗你?我可是当了十几年的月嫂了。”
她说的比真金还真,我就那么信了。
回来坐月子的时候,月嫂跟我提起这事我还一度觉得好笑。
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也能哭出来。
当时宁城……
算了,那是后话。
医生算的是九月五号预产日,本来打算四号的时候去医院待产,可是三号当晚我肚子突然疼起来。
于是,我大半夜的被送去了医院。
疼的我直接昏过去,醒过来时不疼了,第一眼看到宁城。
他一直安慰我别紧张,可是他却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后半夜又疼了,比上一次还厉害,医生说不能等了了,直接进手术室。
从前没生个孩子,不知道一个女人成为母亲有多伟大。
那种疼,真的让我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子宫收缩无力,最后我连喊的力气都没有,几度昏厥。
碰上了难产,医生只能选择剖腹产,我一听直接晕了。
打麻药,闪眼的光线,亮片的手术刀,一群医生护士……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了好多故人,江姨,父亲,还有宁城。
梦里面是第一次见到宁城的情景。
在夜诱,他一把搂住我,我们摇曳在舞池中央。我稍稍一抬头,便猝不及防的撞入他暧昧深意的眼神。
这一眼,让我的青春毫无防备的跌了进去,甚至万劫不复。
我又看见了江泽,我不会忘记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他带我离开那个让我曾经伤心欲绝的地方。
画面一转。
好像回到了我的书屋,一走进我的房间,江泽正坐在我位置上。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张我和他笑意融融的合作上。
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
可是一眨眼,一切都消失了,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四周一片白色,我慌乱的走着,不知道要找什么,好像什么也找不到。
“妈妈,我在这里。”
身后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了它。
妈妈,是在叫我?
“妈妈,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妈妈。”
我很不确定的看着它:“你在叫我吗?”
我小步朝它走过去,它却在下一秒消失的一干二净。
我慌乱了脚步,手足无措。
“温情,醒醒,快醒醒!”
“温情,我让你醒过来!”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我记不来是谁了。
我忽然没有力气,飘飘然的要倒下去,沉沉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