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的讥讽的嘴角,笑的极度轻嘲,声音像是从寒冰里透过来。
“那我告诉你好了,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是因为你才躺在这里的。就是因为你这个女人,他差点死了。”
我心泄了半拍,站在原地恍了半天,声音低弱到尘埃。
“许少瑾,你刚刚说,他差点死了……”
这句话的最后,带着一丝微弱的疑问。
“是,他差点死了。”
宁城,因为我差点死了。
是了,没听错,许少瑾是这样说的。
我皱着眉,问许少瑾:“到底怎么回事?”
“记得你们最后见面的那一次么?”
他每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我不知道我走了之后你跟他说了什么,但就是那一晚,他的病情突然加重。”
他顿了一下,说:“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而地上,全是的是血和摔碎的红酒杯。”
我的心,一寸一寸的颤栗着,极力回想和宁城最后见面的场景。
那一日,我说了什么?
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不过是想和他划清界限罢了。
我还能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话来。
比如他那句欲言又止的:“不是……”
还有我那句果断:“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后,脑海里是他语气冰凉的说了一个字:“好……”
一个好字,他终于准了我出院。
而我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句“不是”后边是还有话的。
我闭了闭眼,眉心涌着不断的愁。
半响,我问许少瑾:“你先前说是病情复发……他得的,是什么?”
许少瑾垂眸看了我两秒,眼神带着一丝凉性的讥讽:“你不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
我和宁城这四年来,见过的面都是屈指可数,又怎么会知道他生了什么病。所以,我是真真切切的不知情。
“他的这个病,自打从娘胎里就带出来了,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的时间,你当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
我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许少瑾看着我,忽而又说:“我差点忘了,你温情一贯是以自我为中心,哪里会去顾忌别人的感受关心别人……”
许少瑾,从娘胎里就带下来的病。
可是我跟他在一起近十年,他从来不曾对我提起丝毫。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耳边许少瑾的讽刺,犹豫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的往我心头上扎。
我突然迈开脚步,转而走向宁城的方向,许少瑾上来扼住我的手腕。
我不想打扰到里面的人,于是压低声音说:“许少瑾,你放手。”
“你进去干什么?”
许少瑾看着我,语气比今晚的月光还要冷清:“他好不容易睡下,我不希望有人打扰他,特别是你温情。”
我手慢慢放下,渐渐退了回来。
心里还是不甘心的。
我站在原地往门那处轻轻一瞥,语气竟然有些卑微祈求:“我就进去看他一眼,保证不会吵到他。”
“温情,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应该把我刚刚的话听进去”许少瑾的态度异常坚决,话里面带着利刺似的。
他刚才的话——最不希望有人打扰到宁城,特别是我温情。
这话里谁都能听得出芥蒂与厌恶,那么那么的明显。
我略略抬眼,目光轻轻落在许少瑾那张俊美的脸上,嘴角抿起苦笑,艰难的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好。”
说罢,我转身离去。
走着,便不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
出了医院门,抬起酸涩的眼,往医院大门上一瞧。
长江市一院。
把宁城送来这里,估计是想掩人耳目吧,宁氏的大局,时时刻刻都得稳住,所以连老板重病这种事都有成了极其隐晦的事。
可是,我又该怎么回去?
从酒店拿出的零钱尽数给了许少瑾,现在身上分文没有。
这里离我之前住的地方,至少百里之外,走回去是不可能的。
我仰着头望着天空,凉凉的月色洒身上,印出黑色的轮毂。
身后渐渐传出脚步声,然后是男人说话的声音。
“许教授,你看前面的姑娘是你要找的人么?”
许教授?
我一愣,转身便看见了许少瑾。
他目光冷冽,瞧不出什么波澜,英气的眉拧着朝我走过来。
他皱着眉:“走,回去。”
转而,他又对那个帮他找到我的中年保安说:“刘叔,是她了,谢谢你帮我找到人,你早点回去吧。”
“行,我就先回去了。”
保安看了看我们,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说:“不过许教授,下次你可一定要把女朋友看好了,再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许少瑾拧了拧眉,一句话没说话,我更是无话可说。
已经不想再去争论什么了。
我视线停顿在许少瑾的眉心,那里微微起的漩。
大概最近跟我打交道大多了,这个人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走着。
车子又开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多小时的沉默之后,我到了。
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说:“又谢谢我,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我怔在原地,不明白他嘴里的明白是指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声音缓缓传来:“我从一开始接近你,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受人之托。也包括,今天送你回来。”
我终于抬眼,静静瞧着他。
我想听听,他还有多少非己所愿,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愚不可及。
甚至,愚不可及到以为一切都是他机缘巧合之下的慈悲心肠。
许少瑾问我:“今天的那个电话,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打进来的?”
我从嘴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宁城。”
我问他:“对么?”
许少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猜出来,默了片刻轻轻点了下头。
他抬眼看着我,目光平静且凛冽,带着一丝警告的口吻对我说。
“温情,宁城是我过命的兄弟,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摔跟头。谁要敢辜负他,我第一个不放过。”
说完,他收回目光开着车走了。
我看着那个背影,聚焦渐渐的模糊。
方才那话,无疑是说给我听的。
辜负?
我突然很想笑,以什么资格去辜负嗬。
我和他之间,早就在四年前就恩断义绝了。
我缓慢的转身,脚步轻虚的回了酒店房间。
手机的电已经充满了,按了一下开机,屏幕亮起来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我全然没有要睡觉的感觉,拿着手机看到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点开一看,是同一个人的,备注上的名字叫做宁城。
心扑腾了一下,提到嗓子眼。
最后显示的时间就是我和他上一次见面那天。
对了,还有短信。
我颤着手机,一条一条的点开。
第一条——你带样品过来吧,我跟你谈谈。
第二条——怎么,又不愿意了?
第三条——接电话。
第四条——你在哪?
第五条——地址发过来,我来找你。
第六条……
忽然的,我把手机关了,没有勇气再往下边看。
原来那天,他是打算jm机会的啊。
原来那天,他一直在找我。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
我低着头,眼泪啪嗒的往下掉,犹如断线。
……
等冷静下来,我给许少瑾打了电话。
“喂,你好。”
“是我。”
我想我的声音他应该是听得出来的。
“什么事?”
我犹豫着,还是下了口:“我想问你一些事。”
我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他的。”
他那边沉默了一下:“下来吧,我就在附近。”
我愣了愣:“你不是走了吗?”
“没走。”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挂掉了电话,没有给我问为什么的机会。
我也没多再多想,收了手机,换上一件厚一些的大衣就下了楼。
出了酒店大门前的台阶,一辆车亮着灯慢慢开过来,是许少瑾。
他的车停在我身前,我对着车窗里的他说:“找个地方坐下聊聊吧。”
这个时间店都是不开门的,除了ktv那种地方。
许少瑾开车来到了附近一家ktv,开了间包间。
我手揣在衣兜里,跟着他进去了。
“说吧,想问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许少瑾。
“他这个病,严重么?”
他剔了我一眼:“随时可能死掉。”
我胸口一颤,问:“难道治不好么?”
“治不好。”
我皱了皱眉:“是什么病?”
“这是宁氏的家族病,世界上极罕见rt血症,他的父亲,爷爷都有这个病,他们都没活过四十岁。”
我身躯一震,心凉了大半截。
活不过四十岁,意味着什么?
宁城今年三七,意味着最多还剩三年。
许少瑾视线一抬,偏向了我:“怎么,突然良心不安起来了?”
他短促的冷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他就算死了你都不会有半点感觉。”
我心酸涩着,看着许少瑾:“许少瑾,你都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怎么就这样把我定义成自私冷漠了?”
他愣了一下,目光凉凉:“我既不关心,又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是了,许少瑾是宁城过命的兄弟,自然处处只为宁城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