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宠妃是个挡箭牌
殷治的恨意暂且不会让外人看到,但聂贤当真是成了过街老鼠。
聂贤此人乃是聂久安唯一存活下来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被母亲和祖母过度保护,以至于文治武功都相当一般,凡是同聂久安敌对的人,背地里都嘲笑过聂久安后继无人,一代枭雄生了个软包,就连聂贤的同龄人都看不起他,他就是个存在感极强的“普通人”。
直到他娶妻生了对龙凤胎,先皇还特地赞过是龙凤呈祥,是好兆头。虽说先皇说的就是场面话,同聂家斗得十分激烈,但当时聂贤还是出了一回风头。再之后他妻子去世,他竟痴情二十余年!
不知何时,聂贤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再也不是无能软包了,而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他在官场表现平平也再不是因为无能,而是因为他无心于此,甚至许多后宅妇人都幻想过,要是当初嫁给聂贤就好了,自己一定不会死、一定会和聂贤琴瑟和鸣,幸福一生。众多男人在聂贤的对比下,全都成了贪恋美色的东西。
如今聂贤好名声一朝颠覆,男女老少都视他为无耻小人!
聂峰从此名正言顺地不再叫他父亲,不再正眼看他。聂贤想用孝道压人也行不通,因为聂峰如今简直是舅舅的半个儿子,见天儿往秦家跑,同秦家的关系日渐亲密。且聂久安亲自教聂峰兵法,时不时将聂峰带在身边教导,聂峰身上的威压气势越来越强,聂贤见到他都感觉像见到了聂久安,包括之前在宫中见容萱,聂贤也感觉看到了聂久安久居上位的气势,这对儿女,他是一面都不想见了。
自那日万寿节之后,聂久安直接罚聂贤跪了三天祠堂。聂久安当日离宫曾暗中传消息给宫中的人,向容萱询问是否将聂贤调离京城,或赶出家门。容萱回说不必操心,就让聂贤赖在聂家。
当时聂久安还不明白这个“赖”字从何而来,直到那晚聂家暗藏的护卫察觉到有钉子让聂贤暂且忍耐,令图大计。护卫悄悄跟踪钉子顺藤摸瓜,查出三个人来,让他们传递消息的人就是殷治。
聂久安知道当时殷治有做戏的成分,震惊是有,被他们逼迫也有,但一个皇帝那般无能为力,也是在装样子给其他人看,是为了凸显聂家强权霸道而已。如今,殷治怕是想从聂贤身上下手,从内部瓦解聂家,甚至,陷害聂家。毕竟以聂贤这样的身份,要做些事太容易了,藏一个皇袍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聂久安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儿子,照他的意思该将其丢到边疆去干苦力,至少一身力气还能为边防做点事,好好看看平时这样安乐的日子是怎么换来的,竟然不好好珍惜,将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可容萱说不用管,他也就知道容萱另有计划,派了人盯着聂贤,防备聂贤,命聂贤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抄写经书。
宫中祥和之际,容萱想见见亲眷,皇后等人一点意见也没有,她短短几日中就见了舅母秦夫人和几位家世很不错的夫人。
皇后琢磨不出她所为何意,因忙着为二皇子挑选文武师父,为二皇子重新配伺候的人,也没工夫多留意容萱,只随口问了问便作罢。
倒是贤妃想得有些多,同身边的人道:“她该不会在物色太子生母吧?挑着家世不错的人家,安排个庶女进来,再一次借腹生子。到时孩子的外祖家一定愿意追随聂家。不像我们梁家,势力颇大,想投其麾下他们都不敢收。
再者,这孩子还是从小养大的亲,咱们大皇子都七岁了,什么事都懂得,她后悔不想扶持大皇子也是有的。”
秋云劝道:“娘娘莫要多虑,这次德贵妃同皇上闹得这么僵,皇上已经多日不入永秀宫了,就算德贵妃想要借腹生子,皇上也不会同意的。”
“哼,皇上不入永秀宫,可也没去其他人那啊。”贤妃忽然道,“这样,你叫人撺掇王修仪去争宠,总有人要打破这个僵局。”
王修仪这个人好用啊,头脑简单有冲劲儿,要是让她再去干坏事她八成不敢了,但让她争宠,她肯定没问题。
这事儿安排下去容易得很,王修仪自己本就心有意动,观望着想要争宠,再有人从旁一劝,可不就开始行动了吗?
她来得正好,殷治故意冷着容萱就是想把她的气焰压下去,也让别人知道谁都不能爬到皇帝头上去。但容萱不动,他总得有个梯子下。有了王修仪主动,他只要表示出一点要宠王修仪的意思,相信容萱肯定会有所行动。
于是,王修仪往皇上跟前送汤的当日,就接到消息让她晚上去伴驾。
整个永秀宫都不动如山,仿似与这件事毫无关系一样,容萱甚至还好心情地召见了舅母,传了一桌山珍海味,与舅母和同行而来的两位夫人一同用膳。
殷治得到消息气得不轻,这算什么?看谁会先低头吗?就算他为了聂家可以低头,但他也不能这么毫无原则地低头。殷治直接传王修仪侍膳,还带王修仪去赏了花,夜里直接宿到王修仪宫中,给了王修仪极大的脸面,整个后宫都知道这日王修仪讨得皇上欢心了。
连入宫的秦夫人都听到了风神,有些担心地问容萱,“贵妃娘娘这样同皇上冷着,不怕再闹出个聂诗诗吗?听闻那王修仪也是容貌极好的,从前贵妃娘娘尚未入宫时,她也得宠过。”
“花开一时好,本宫争这个做什么?”容萱不在意地笑道,“舅母无需担忧,只要聂家和秦家在,本宫这个贵妃就稳稳当当,该得的脸面一点都不会少,舅母只需把要紧事办好就是。”
秦夫人想到那所谓的要紧事,表情一言难尽,不过看容萱坚持的样子,她也只得应下,将王修仪获宠的事抛开。
容萱要她办的事不是别的,是让她物色一位丧夫或和离或被休弃的妇人,为人要强势泼辣,胆大心细,愿意嫁入聂家做聂贤的夫人,不碰中馈、不管家事,只折磨聂贤的心性耐性。
不论是谁,只要能做到容萱的要求,容萱和聂家必保其荣华富贵,若有子女,也可一并入聂家族谱。
秦夫人近日联系了好多位交好的夫人,虽此事略显荒唐,但对于那些过得不好的妇人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机遇?女人一旦没了夫君,自己过或回娘家都无法开怀,即便娘家人真心爱护,那种没有归属感总觉得寄人篱下的感觉也无法摆脱,可若有了当今德贵妃做靠山,那嫁入聂家直接就挺直了腰杆,还不用伺候夫君,不必贤良淑德,不必在意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这不是好事吗?
她这一找,还真有好几位夫人有意介绍自家亲戚给容萱,这不,她就时常带人入宫拜见,让容萱好好选一选,毕竟这要是真成了,这位就是当今德贵妃的继母了。
容萱挑选了三个人,叮嘱秦夫人再仔细打听打听,同时也让聂久安派人暗中调查一番。虽说是大费周章,但贵妃娘娘想为母亲出口恶气,谁能拦得住?
等秦夫人她们一走,容萱就下令闭门,永秀宫早早熄灯,压根没有去找殷治的意思,殷治在王修仪那茶水都喝了几轮,只等到永秀宫熄灯的消息,一时气恼,真的宠幸了王修仪。
他心里还有种报复的快感,之前答应过聂容萱除了和诗诗生孩子,再不碰任何宫妃,如今容萱敢和他冷战,他就打破这个承诺,他就不信容萱一点都不在意。
第二日他又召了王修仪伴驾,第三日依旧如此,在王修仪接连受宠五日之后,其他宫妃也开始跃跃欲试,各种汤汤水水全都送到御前,唯独永秀宫一点动静没有,殷治坐不住了。
他示意王修仪去拜见皇后和德贵妃,如今这两人共襄六宫事,王修仪时隔多年再次获宠应当去拜见她们。
又不是第一次承宠,这理由当真奇怪,但王修仪不敢违抗皇命,精心打扮一番就去拜见了皇后。
皇后看见她当然不舒服,但如今刚找到文武师父,一心只想将二皇子的性子掰过来,哪有兴趣理这些事?随口教导两句就把人打发了。
等王修仪到了永秀宫,当真是深吸一口气才敢迈进门。她是害怕容萱的,但心里又有些隐秘的得意,自聂容萱入宫之后,再没有任何女人得过明显的盛宠,接连承宠五日更是绝不可能的事,如今被她做到了,她怎么能不得意?这一得意,言行举止多少就显露了一点。
容萱听她东扯西扯地闲聊,还提到了皇上送她什么东西,忽然轻笑出声,“如此看来,王修仪的晋位之日不久了。”
王修仪一愣,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又透着兴奋,“承贵妃娘娘吉言,妾身不是贪图地位,只是想离娘娘们近一些,更好地伺候皇上。”
容萱点了点头,随手拿起话本,一边看一边说:“贪图地位不算错事,甚至铲除绊脚石也不算错,不过,有些事王修仪还是谨记为好,宫中忌讳的东西最好别碰,如本宫这般不信命、不信巫蛊的人,不会把那些东西当回事,要是遇到在意的人,你怕是已经尝过满身是针的滋味了。”
正高兴的王修仪猛地一惊,头晕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容萱,极力镇定道:“娘娘,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
容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去吧,受宠是好事,本宫也喜欢后宫热闹些,只要姐妹中没有聂诗诗那般阴损之人就好。”
紫苏和绿萝已经做出请的动作,王修仪不敢再留,也不敢再多嘴,僵着身子离开永秀宫,她害怕得都没听到身边的宫女说话。
她一直以为万寿节那天的事过去了啊,没人知道她做过什么,这怎么……德贵妃好像什么都知道?如果德贵妃知道,为什么不揭穿她,还纵容她获宠?德贵妃会不会告诉皇上?万一皇上知道巫蛊娃娃是她所为,会不会诛她九族?!
还有,还有她在那娃娃上写了德贵妃的八字,德贵妃真的不在意吗?会不会已经安排好何时要她的命了?所以在对她一个注定要死的人获宠毫不在意!
王修仪越想越怕,她也每个人可以商量,回去就吓病了,发烧昏睡,这天是无法承宠了。
这下德贵妃之名再次响彻后宫!
德贵妃做了什么?怎么王修仪进去拜见那一会儿工夫,出来就病了?太医都看过说没人做手脚了,王修仪就是被吓的,可怎么吓啊,居然把人吓出病来,关键所有人问她,她还说她是半路被一只野猫惊着了,和德贵妃半点关系没有。
其他真正和此事没关系的人都提了提心,只觉得德妃晋为德贵妃之后,是不是手段更厉害了?越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越让人害怕,同时也对德贵妃更加敬畏,容萱在后宫的地位无形中就拔高了一截,很莫名其妙,但又实实在在的发生,如今问任何一个人宫中最不能惹的人是谁,绝对都是回答德贵妃。
太后和皇后不想和容萱起冲突,都没做声,这让殷治找到了机会,下了朝直奔永秀宫。
他沉着脸进门,一看见容萱就问:“你可是对王修仪做了什么?”
容萱看着话本、吃着点心,头也没抬,“给她讲鬼故事,算对她做了什么吗?这些民间诡异纪事一看就是编的,王修仪胆子太小。”
“鬼故事?”殷治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一时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但他来就是要借此机会和容萱“和好”,当然要顺着梯子下。“你近日都在看这些话本?夜里不怕吗?”
殷治顺势坐到容萱身边,摆摆手命宫人下去。
容萱翻了一页书,随口道:“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人心,鬼有什么好怕的?”
殷治叹口气,拿走了她的书,“萱儿,我知道你怀疑我、痛恨我,可我也只是个寻常的男人,与诗诗朝夕相对一同长大,我真的把她当妹妹一样,之后有了太子,有了小王爷,我自然对她多了几分怜惜,甚至被她误导,心里误会你良多,直到那日才知道她的真面目,知道我对不住你,是以我当即就晋了你的位,封你做贵妃,向你认错。
可你不能一点不领情,在那么多人面前逼我,逼得我步步后退,颜面尽失,你让我怎么办?”
容萱凉凉地说:“皇上不知道怎么办,就赌气去宠幸别的妃子,当真是好得很。”
殷治见容萱终于提到这件事,看上去也像吃醋一般,心里一松,认定容萱根本不知道他给她下药毁了身子之事,也没想冷战到底和他彻底离心,这几日的试探算是有结果了。只要容萱对他还有感情牵绊,聂家就不会反,宫中就不会乱。
殷治顺势认错,说道:“我一时气不顺,王修仪是谁不重要,我只想看看你何时才有反应,没想到等了这么多日你才出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不在意,只你我都不许再提从前,往后再不这样闹了,可好?”
容萱轻哼一声,“皇上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你不守承诺,违背了我们的誓言,却轻飘飘让我就此揭过,想得美。”
这样像同亲近之人抱怨的话说出来,殷治就觉得这件事算是过了,笑道,“那贵妃娘娘要如何惩罚我?想要什么补偿?”
“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你答应我才说,惩罚一个让我看不顺眼的人而已。”容萱转头看着他。
殷治一想就知道是聂贤,聂贤对不起秦氏,骗了聂容萱这么久,怎么可能不了了之?惩罚聂贤没什么所谓,他只笑说:“若是同你父亲有关,不太出格都可以,毕竟他如今是祖父的独子,祖父年事已高,不适合让他离京。”
殷治和聂久安想的一样,想到惩罚聂贤都是要把他流放。他没想到容萱会说:“那皇上下旨给聂贤赐婚吧,人我已经选好了,是两年前闹得轰轰烈烈的那位姜氏。”
赐婚?殷治很是抗拒,他正要重用聂贤,若聂贤多了个枕边人,岂不是身边多了许多眼线?做事就不方便了。接着他又想到姜氏这个人,吃惊道:“姜氏?可是挥刀将夫君斩成太监那个姜氏?”
“是她,我觉得与她投缘,我就喜欢这般性情的女子。”容萱淡淡道,“皇上方才应了我,可不能反悔。”
殷治语塞,他是说只要不离京就行,可赐婚姜氏?太荒唐了!那个姜氏本是三品官员的嫡幼女,因娘家宠爱,性子很厉害,嫁人时算是低嫁,就是想让她夫家仰仗自家,好好善待她。谁知对方有个相好的表妹,在她怀孕后就要抬进门做贵妾。
姜氏反对,她夫君竟与人暗度陈仓,姜氏怀着三个月的身孕提刀就把夫君砍成了太监,场面激烈,她自己也落了胎,伤了身子,还被夫家一状告到衙门。
事情闹大了,就算姜家有些实力也没法抹平这件事啊,他们不想让姜氏入狱受罪,只得给了对方大笔钱财令其休妻,然后把姜氏送入庵堂念经悔过。
这两年姜家一直想把姜氏接回来,但实在没什么好时机,那男人家里又攀上了皇后娘家,更是盯着他们不依不饶,姜家只盼着风头过去,还能有和女儿重聚的时候。结果听说德贵妃要选继母,还开出了那样的条件,还有什么比这机会更适合?
要是别人,他们说什么都不会让女儿再嫁,可那是德贵妃啊,看德贵妃在万寿节上的表现就知道她和姜氏是同类人,再说谁能信不过聂久安呢?女儿有了他们做靠山,这辈子再也没苦日子过了!
姜夫人立马厚着脸皮求到秦家,三次登门终于谈妥了这件事,如今就等德贵妃下令。这不容萱就等来了殷治的“补偿”吗,一个姜氏得姜家一门忠心,她派人接触过姜氏,绝对是做细作的好苗子,更是修理渣男的好手,她说什么都要让姜氏进聂家门。
容萱大有不同意就继续冷战的意思,还摆明了就是要折腾聂贤,殷治最后还是同意了,当天就下了赐婚圣旨。容萱派绿萝亲自带人去庵堂接姜氏回娘家,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这位姜氏未来的靠山就是她。
聂贤脸都绿了,一时间京城所有人都开始同情聂贤,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下一个太监。
聂贤有心反对,甚至想快刀斩乱麻,做些大事陷害聂久安,但他翻遍聂久安的书房什么也没找到,他向殷治请示,殷治告诉他时机未到。容萱直接将婚期定在半个月内,他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别人明嘲暗讽地恭喜他再做新郎官。
殷治是忽然想到,聂家办喜事必定人多眼杂,他就可以趁机做些事,寻找那些断了联系的钉子,至于聂贤会不会不痛快,他根本不在意,他如今才是最不痛快的人。所以他明面上纵容德贵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私底下则加快速度对付聂家。
姜氏出嫁前夕入宫拜见容萱,等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人时,姜氏问道:“贵妃娘娘想让臣妇做到什么程度?”
容萱托腮笑道:“要多惨有多惨的程度,另外,本宫要你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关键时刻绊住他,必要的时候想办法让他放松警惕。”
姜氏想了想,“臣妇一定努力做好。”
“你不问本宫要做什么吗?”
“臣妇从鬼门关逃回来,只想过痛痛快快的好日子,今后唯娘娘马首是瞻,只希望娘娘能提携臣妇的娘家。他们受臣妇所累,已经两年不曾开怀了。”
姜氏面有悔意,但不是为自己报复渣男后悔,而是为自己连累了娘家人后悔。只要能让娘家获益,她必定倾尽全力。
这是容萱在宫外第一个只忠心于她的人,容萱一口答应,给她的第一个吩咐就是,让聂贤新婚夜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柄。再送聂贤一份厚礼,让聂贤憋屈至死。
姜氏领命而去,她发现她真的擅长这个,还没出宫她就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容萱也决定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给殷治和聂诗诗送份厚礼。是他们让聂容萱痛不欲生,那么如今,他们一天安生的日子也别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