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七巧堂内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田七,不过两天之后,他便与周巧儿为此事大吵一架,在老大多年积威之下,周巧儿只得低头认栽,表示不会再犯,田七看在多年兄弟份上,自然也没再说什么,直到前两天周巧儿一个没绷住,又骗了赵祥七百块灵石,外加三件法器,被田七派去的人报了上去,两人再次大吵起来,这次却是几乎动手。
岳玲珑心思很是敏感,她已经察觉到两人之间出现裂痕,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再也不见,田七倒是还一副大哥照顾弟弟的心思,那周巧儿却八成不这么想了。可她虽说是三当家,但归根结底只是个女人,堂中真正对他言听计从的也就是从前带过来那些女子,而且田七和周巧儿从小一起长大,严格来说她还算是外人,在两人没有真到闹掰那一步之前,她却是不好插嘴的。
和田七吵了一架,周巧儿便有些闷闷不乐,独自一人走出房门,来到街市上,打算寻个酒坊,喝上几杯解解闷,刚刚找个位子座下,就见几个头几日和他一起出货的手下凑了过来,为首那叫赖五的汉子歪着嘴道:“二当家的,你跟大当家怎么谈的?为何好端端的生意又不让做了?弟兄们这几日手脚大了些,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眼下又不让做生意,让我们怎么过日子,又如何提升修为啊?”
说起这事来,周巧儿更是心烦,也不让这群手下,自顾自的端起坛子来,便往口中灌酒,一直喝了半坛有余,方才重重的扣在桌上,冒着浓浓的酒气道:“我与老大又吵了一通,奈何他就是不听,我也没什么法子,只等着哪家大户在露出破绽,我等放好下手,真真憋煞人也!”
“还等啊?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那赖五往前凑了凑,诉苦道:“如今城里的大户都留了心思,有些还专门请了些老江湖来给自家子侄们充当跟班,就是为了防着我等,哪里还那么容易得手?”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可老大不让做,我又有什么办法?终归他是老大!”周巧儿越说越是烦闷,只管抱着酒坛狂饮起来,却不防那赖五贴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话,几乎让他将酒水喷洒出来。
赖五道:“若是二当家做了老大,兄弟们的日子岂不好过许多?”
这话如同一声霹雳,在周巧儿的脑海中炸响,他这么多年对田七言听计从惯了,从来没有想过取而代之的事情,可赖五如此一说,却让他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是啊,我周巧儿凭什么不能做老大?我比他田七差在哪里了?除了那手精湛的造假活计,其他地方样样不差,何况这么多年来我出生入死,好几次都差点丧在其他字号的竞争者手中,他田七却整日稳坐堂中发号施令,这又凭了什么?只因为小时候他是大哥,就一辈子都要当大哥吗?
周巧儿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甚至绽出几分怒色来,斥道:“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那赖五也是个伶俐人,听他说的是‘不要命了吗’,也不是什么‘若有此心,天诛地灭,此事不可再说之类的话头’,已经明白这位二当家的动了心思,忙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群汉子平日里早就有这副心思,见赖五眼色闪烁不定,心中也猜了个大概其,忙不声不响的凑了上来,齐齐拱手下拜,却是对他周巧儿表了忠心。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周巧儿心中一喜,面上却很是为难道:“这是谋逆,在堂中是大罪,尔等不怕死吗?”
“二当家的听我把话说完!”赖五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又见周巧儿意动,哪里还肯放手,忙打蛇随棍上,言辞铿锵道:“大伙儿素来都只敬服二当家一人,大当家的虽说人也不错,但他那套章程都是老黄历了,如今谁还这么干,再照这样下去,大伙儿纵然不被饿死,早晚也是散伙,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跟着二当家一起做大事!我等愿拿出身家性命,保着二当家上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周巧儿若是再不表态,便显得有些矫情了,他们毕竟是骗子,说是江湖匪类也不为过,若是来一套忠心不二的戏码,未免显得有些假了,只得叹息道:“尔等陷我于不义,今日便从了众人心思吧!不过兄长与我自小一起长大,称得上如兄如父,一向待我不薄,此番若得事成,只将他软禁起来,过后逐出堂中便是,万万不可伤他性命,尔等可听真了?”
“大当家放心!”那赖五已是改了称呼,笑道:“我等只是对大当家的敬仰,想跟着奔条活路,哪个挑唆你们兄弟自相残杀了?田大哥既然想过安心日子,不如等事成之后,给他一笔财货,让他在城中安心做个富家翁,往后我们见面还要叫他一声田员外呢。至于说三当家的,想来是不愿过那般无趣的日子,到时候大当家往上提她一级,往后两位当家也好合作。”
最后这句话,却是说到周巧儿心缝中了,他打个哈哈道:“我将玲珑提了一级,那这三当家谁来做啊?莫不是你小子看上这个位置了?也罢,此事若成,你赖五当为首功,便给你个三当家的位置!”
“多谢大当家的提携!”赖五大喜过望,若不是这里人多眼杂,当下便要磕头谢恩,却没留心周巧儿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寒芒,却转瞬即逝。
先是扶我上位,过两年再将我逼走兄长的事情大肆宣扬一番,让属下离心离德,而且扶持我这些都是你的人,老子上位之后自然要靠你们来压制从前那些老人,时间长久岂不是被你架空了?到时候你将我如法炮制一番,稳稳当当做了七巧堂大当家,里子面子一样不少,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和我周巧儿都心思,未免还嫩了一些,看在你猪窝上位的功劳上,将来给你留个全尸吧。
赖五不知道他在周巧儿看来已经是个死人了,还在热情洋溢的表着忠心,忽然眼前一亮,凑到周巧儿身边道:“大当家的您看,那不是又有只肥羊来了?”
周巧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那边街口处站着个汉子,衣服半旧不新,料子却是不错,神情有些紧张,眼珠也是不住的乱转,还时不时的偷偷摸下腰间的乾坤袋,显见是怕遭了贼人。那汉子向前走了几步,似乎腹中饥饿,打算寻个吃饭的地方,在这条街中花花绿绿的馆子里选了半天,终于选中了一家看起来有些破旧,水牌上价格也要低廉一些包子铺,似乎咬了咬牙,才要了五笼包子。
可当他听小二说要六笼送一笼时,立刻毫不犹豫的加了一笼,之后便是满嘴油花的吃了起来,连碗稀饭也不要,若是吃的噎住了,只拿店家送的免费凉茶往里面灌。
这是个爱贪便宜的,从那前后两次要包子的神情和速度就能看出来,而且肯定有钱,那身半旧的衣服八成是进城之前换的,就怕来这里遇到贼人,所以身上定是带了不少,多半是哪里的土财主来置办货物的,又怕下人一路上起了歹心,将他这主家杀了劫财,所以才自己独自前来,由此可见此人多半还怕事。
不过一身衣服,几个动作,周巧儿便将人看出个大概其,也亏了他这些年终日在外面奔波劳碌,方才有这般功底,便冲那赖五使个眼色。
赖五与他合作已久,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装作不经意间走过,遗失了身上填满石头的乾坤袋,刚巧落在那汉子眼前。那汉子吃得正酣,猛然间硕大一个乾坤袋落在眼前,连嘴上啃的半个包子都顾不上了,看看周围没人察觉,立刻装作消食的模样,向前走了两步,一脚踩中那乾坤袋,飞快抓在手中,跟着便找小二会了账,快步走出包子铺。
周巧儿见鱼儿上钩,立刻三两步抢上前去,一把拽住那汉子,低声道:“你这厮竟敢藏匿他人财物,走走走,与我见官去!”
“这,这是从何说起?”那汉子神情慌张,手忙脚乱道:“你如何这般说,不要诬赖好人!”
周巧儿冷笑道:“方才那人掉的乾坤袋,却不是在你手中吗?还要抵赖不成?”
“这……”那汉子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显然是刚刚看了个真切,不禁软了下来,求告道:“这位哥哥容禀,在下刚刚是捡到个乾坤袋,可这事不至于要见官啊!”
“哼,这里是吴越郡城,你当是你那乡下地方?城主有令,藏匿他人财物者,只要被捉去见官,证据确凿,便要蹲三月大牢,还要罚款三百块!”周巧儿见自己每说一句,那汉子脸色便白上一分,显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吃自己吓唬住了,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换了副脸色道:“你若是不想见官,倒是也有个办法,就看你是否识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