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小,但桌上都听见了,引起一片低笑。陈书竞也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把打火机抽走,塞进兜里。
江桥瞪他,“你……”
“你点什么烟,又不是服务人员。”陈书竞打断他,抬了抬下巴,把茄帽剪了,接过那姑娘的火柴,“谢谢。”
江桥一愣,顿时高兴多了。这意思她不过是个服务人员,算解释吧?昨晚上可能就是一起赌点钱罢了。
小姑娘很热切地说:“陈哥,你下一局打算怎么做?看这个牌路,我觉得……”
江桥有点飘了,直勾勾地看着她说:“小姐,能不能别总挤我?你离得太近了。”
那姑娘怔了下,“哪有,这……”
“茜茜,这张桌上人有点多。”陈书竞不想听俩人扯,把筹码分开,推给她一半,“你去隔壁玩儿,悠闲多了。”
茜茜眨眼,面露不甘,“可是哥,你要是缺码……”
陈书竞:“行,我找你洗。”
话说到这份儿上,茜茜很快就笑起来,用瓷盘装了那圆圆方方的筹码,起身走了。
江桥看着挺高兴,又觉得肉疼,那里边多少钱啊?方形的一个少说一万了。他暗自吐槽:我的妈呀,败家子。
陈书竞垂眼看他,像是瞧中了心思,贴着他的耳朵,挤兑道:“怎么,你还不满意?”
江桥小声:“满意死了。”
“是吗?”
“是呀。但我不敢转头亲你,怕被他们笑死。要不你亲我吧,陈书竞?”
“……”陈书竞好笑又无语,捏他的脸,转移话题道,“这轮百家乐,特别简单。你会不会玩?”
江桥摇头,陈书竞就教给他看。
这时上一轮开牌,付西元捧着脸,趴在桌上去瞧,只听荷官说闲八点,庄七点,闲赢,就拍手笑了。
荷官把桌上的筹码推给他,他就冲林骁wink了一下,说怎么回事啊,你又输了。调情一样。
下一轮,电子牌路指向闲有赢面,陈书竞就反着来,押了个庄。林骁跟他一起,付西元立刻押闲。
接连几局,他都等林骁先下注,然后跟人家反着来。赌注越下越大。
江桥一开始只是看,越看越懂了,很快兴奋起来,额头冒出细汗。金钱在赌桌上不过是数字,花起来如同流水,毫无真实感。
陈书竞把筹码让给他,自己靠着椅背,跟翟明克聊天:“林骁他俩怎么了?”
“哦,昨晚你没来喝酒,小公主说要跟林骁表白。他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吧,哈哈哈。”
“瞧着结果不太好。”
“谁知道……”
江桥被旁边人怂恿,推了一把上“9”那儿,再一数好像上百万了,顿时手抖如筛糠,后背都湿了。
他紧张地看着荷官,还要分神听陈书竞他们说话,头疼脑热。突然听林骁喊了一句:
“飞。”要荷官飞牌。
吓得他打了个激灵。陈书竞发现了,捏一捏他的肩膀,“干什么,冷静点。输了我来托底,你拿赢的就行。”
江桥点头,又摇头道:“不行……”
陈书竞:“傻不拉几。”
这时翟明克电话响了,一看吓了一跳,立刻把身边的美女推开,用手捂着收声口,低声说话。说完了拍一拍陈书竞,“梁巧。”
陈书竞接过手机,挑了下眉头,转眼又笑道:“大晚上的,查岗啊?巧巧。”
梁巧也笑:“哎呀,你们还在赌啊?”
“嗯。”
“小翟没找人吧?”
“没啊。”
“我实习呢,那我后天过来?”
“算了吧,何必。”
“为什……”
翟明克把手机抢过去,跑去外边说了一通。回来扶着额头,“这话说的,是不是兄弟?”
陈书竞白他一眼,“你俩分分合合多久了,要处就好好处,要玩儿就说清楚,整天牌坊底下唱戏,下次我收钱发言了,兄弟。”
“……”翟明克给噎得没话说。
江桥听得难受,一边想:男人怎么这样啊?一边又想,陈书竞或许不一样。或许吧。
荷官说:庄赢。
江桥如梦初醒,我操!等等,刚才那局他输了,上百万啊!这才几分钟?!
他觉得十分恐怖,盯着那筹码山,怔怔地发呆。前一秒还在手里,下一秒就归别人了,像坍塌的高楼,撒下化尸粉,无踪无影。
太可怕了,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付西元也输了,他押得更多,不免心烦。瞧一瞧桌面,摊手道:“没钱了。你们玩,我先走了。”
林骁叫住他,“走什么?再换点。”
付西元瞪他一眼,假笑道:“你以为都像你啊?我穷着呢,要给自己设上限。”
林骁把筹码分成两半,把大堆的推给他,哄着人道:“那你用我的啊,坐下。”
付西元:“我不。”
林骁沉了脸色,“你又怎么了?”
付西元没说话,心想:都他妈拒绝我了,你说呢?起身说走就走,把外套扔在桌上。
林骁见了,给他扫到地上,又踢到旁边。
潘文转着眼珠子,来回看了一圈,也起身溜了。
江桥顶不住压力,双手捂脸,扭头靠进陈书竞怀里,说不行了,我输了好多啊,对不起……
陈书竞拍他的背,安慰道:“行了行了,没多少,我帮你赢回来。别闹。”
江桥却红了眼睛,“不要,别玩了好不好,我们出去走走……这也太……对不起,我浪费了……”
陈书竞看着他难受,胸口涌出一股无奈来,用纸巾沾湿眼泪,哄道:“好,不玩就不玩。你回去睡。”
“可是你……”
“你要我也走?”
“好浪费……”
陈书竞无语了,瞪着他说:“够勤俭持家的你。行行行,在这哭丢不丢脸,起来,我去找人把筹码换掉。”
江桥松了口气,既开心他顺着自己,又有点愧疚:“好。那我出去等你。”
陈书竞:“嗯。”
厅里氧气很足,试图让人保持亢奋。但江桥却觉得很晕,手一直抖,腿也软了,一身冷汗。
这地方不适合他。江桥想。
江桥点开自动门,那上面嵌着琉璃,颜色彩得人眼花,不舒服,脑子抽着疼。
他想照下镜子,却找不着卫生间,只闯进个小门里。
那里很隐蔽,之前走过都没注意,但刚好有架电梯坏了,摆着:正在维修。
这牌子领着江桥的眼光,一看,就瞧见那扇门了。
门后面是间休息室,大而空旷,香味浓郁。沙发上躺着个姑娘,袒胸露乳,边玩手机边抽烟,瞧见他一愣,忙把衣服穿好了。
江桥尴尬,正要退出去,就听女孩儿道:“你找卫生间吗?在里边。”
江桥道谢,照着走过去。那卫生间还很大,男女混用,大理石台面,没有镜子。
他走到水池边,想着:为什么没有镜子?难道怕客人输钱过后,看到自己的样子,会悔不当初?
正想着,某个隔间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江桥一怔,往那边瞧去。接着有个男声道:“筹码掉了,我在捡。等等……行了。怎么啦,老婆?”
是潘文!他在通电话。
江桥很惊讶,不由得屏息静气。天,他也结婚了?
“老婆,我错了。”潘文连珠炮弹似的说,“……谁告诉你的?没有,我不飞叶子,是个客户要的。真的!你不认得……姓付。”
付西元?江桥愣住了,也不知是什么想法,一时心跳加速,轻轻走进隔间,蹲在马桶盖儿上。
拿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潘文说着:“对,没错。这次能赚到钱……买完房我们就能结婚了。没,我没做什么,就是陪着……好吧,我拿了人家一点筹码。没事,这点数他们根本记不住……”
这时手机振动,陈书竞打来电话。
江桥吓了一跳,连忙跑掉。
他做了坏事很慌,一路跑回贵宾厅,撞进陈书竞怀里,“干嘛了你?”
江桥连忙告诉他:“我听见……”
“陈哥!”只听一个爽朗的女声,茜茜从厅内跑出来,把一盒筹码塞给陈书竞,“这是你的,还给你。”
陈书竞:“你拿着吧。”
茜茜摇头道:“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因为钱陪你玩儿的。明天见怎么样,不见也行,祝你开心。”
陈书竞笑了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