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王宗实急得涕泗横流,直接跪下央求,“求大人救救光王,小人来生做牛做马,定当报还大恩。”
“快快请起,”太医慌忙扶起王宗实,谨慎地说,“下官一定尽力,只是万事皆有天定,下官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小人明白,就有劳大人多费心了。”王宗实千恩万谢,心里还记挂着难产的晁灵云,这厢与太医告辞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晁灵云那厢。
他一路风风火火地疾走,在穿过廊庑时,忽然听到两名侍儿站在廊下嘀嘀咕咕。原本王宗实顾不上在意这等小事,偏生有只言片语飘到他耳朵里,字眼极不中听。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鬼鬼祟祟说什么呢?什么生啊死的!”他火冒三丈,快步冲到廊下,瞪住这两个被他逮了个正着,正瑟瑟发抖的侍儿,指着其中一人的鼻子,厉声问,“你说,她刚刚跟你说了什么?”
“大人息怒……”侍儿牙齿格格打战,唬得腿脚发软,跪在地上招供,“刚刚她说,晁娘子肚子里的孩子不吉利,多半是个克父的煞星,落在这宅子里,就得顶走一条命。她还说,这就是老话里说的:‘生一个,死一个’……”
王宗实两眼圆瞪,扬手就抽了侍儿一人两个嘴巴子,怒吼道:“真要生一个死一个,就拿你们两个的命来顶!”
说罢他大声唤来两名仆从,铁青着脸下令:“将这两个贱婢给我捆进柴房里,等我忙定了再来发落!”
两个侍儿哭天抢地的被仆从扯走,王宗实气冲冲地赶到晁灵云的卧房外,绛真和元真师徒正坐在客堂里等候,见他来了,连忙起身问候。
王宗实压住火气,与她们寒暄了两句,怀着期盼问:“里头可有消息?”
“大人才离开大半个时辰,哪能那么快就有消息。”绛真苦笑了一下,憔悴的脸上满是疲惫,“方才侍儿往房里送了参汤,说娘子疼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好在人倒还算清醒。”
王宗实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听着卧房中传出一声复一声的呻-吟,烦躁得坐立不安:“这都快两天了还没生,光王那里也不见起色,真是叫人把一颗心都给操碎了。”
“吉人自有天相,大人也不必太忧心。”宝珞倒是气定神闲地宽慰王宗实,神色一派乐观,“我今早特意怀揣着镜子,出门听了一下,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娘子,那是生的。’,可见今天一定能生。”
坐在一旁的元真听见她的话,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了?秋天贴的一身膘,你还想不想在冬至前减掉?”
宝珞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冲师父打哈哈:“偷不偷吃不重要,反正我听到了一句吉利话,对不对?”
元真瞧着宝珞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姑且算你有理,不过这句话若是没灵验,从明天起你就得给我饿上三顿。”
宝珞瞬间大惊失色,盯着通向卧房的走道,暗暗祈祷:我的好灵云啊,今天你可一定要生啊,拜托拜托!
像是应了她的诚心似的,过了没多久,房中忽然传出女医激动的喊声:“加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
守在客堂里的一群人顿时精神一振,都暗暗握紧拳头,屏住呼吸,好像这么做就能帮产妇鼓劲似的。
每每到了这种悬心的时刻,一点点时间都会变得无比漫长,就在大家耐心耗尽,开始面面相觑、心底发慌时,卧房中忽然传出“哇”的一声大哭,众人顿时眉头一松,随着笑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们快听这哭声,多洪亮啊,一定是个男孩!”眼看吉兆应验,逃过饿饭的宝珞雀跃不已,第一个开口夸赞。
王宗实深以为然,高兴得眼泛泪花,连声附和:“没错,没错,这下光王宅有了小嗣王,往后可要热闹多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的女医才笑吟吟地走出来,向众人报平安:“孺人刚刚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有劳娘子,孺人产后虚弱,还要辛苦娘子费心照料。”王宗实亲手奉上谢仪,吩咐仆从唤来一直在耳房中待命的乳母,迫不及待地命令她,“快进去将小嗣王抱出来,让大家好好看一看,手脚仔细些,可不许有闪失。”
乳母轻声细气地应下,走到卧房里,片刻后抱着一只襁褓小心翼翼地来到堂中,满脸喜色道:“小嗣王长得好俊俏。”
众人立刻兴奋地围上来,只见襁褓中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肤色通红,双眼紧闭,脸模子像极了李怡,虽然远没有白白胖胖的满月婴儿好看,但那漆黑的胎发、长长的睫毛、高而秀的鼻梁,都能看得出将来一定是个俊俏的郎君。
“呀,不怎么像灵云呢。”宝珞略带遗憾地评价,立刻被师父悄悄拿手肘撞了一下腰。
“瞧这小脸,和光王真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王宗实欣慰地感慨,擦着眼角道,“我去给光王报喜。”
说罢他辞别喜气洋洋的众人,一路小跑到李怡住的安正院,刚巧侍儿煎好太医开的汤药,正要进屋,王宗实将她叫住,从她手中端过药盅,进屋为李怡喂药。
太医守在床前,见王宗实来了,连忙起身相迎。王宗实将药盅放下,低声道:“有劳大人,方才孺人平安诞下小嗣王,小人放下了一半的心,现在总算可以一心一意地看护光王了。”
太医听闻喜讯,立刻道贺:“恭喜光王喜获麟儿。”
“但愿这喜事可以给宅子添添福气,让光王尽快转危为安。”王宗实用汤匙缓缓喂李怡进药,对太医道,“这里有小人伺候,大人不妨先去外厢稍事休息,在光王好转前,还要劳累大人呢。”
“不敢。”太医客气了一句,也觉得此刻身心俱疲,便领了王宗实的好意,去外厢休息。
待到太医离开后,王宗实盯着药盅里漆黑的汤药,却缓缓皱起眉,仿佛那药里的苦气都染上了他的脸。
“殿下,晁娘子为你生下了小嗣王,你快醒来看一看吧。”王宗实望着李怡,哀声叹气地说完,又想起他昏迷前临时决定要自己办的事,一颗心七上八下,进退维谷。
眼看着光王伤势恶化,难道自己还要按照他的交代,冒险将那个卑鄙小人引到府中来吗?